他一边帮她剥着虾,一边听着她所想所说的话,“这事儿之前阿奶不是已经问过了?雁奴或许还有自己的想法过着顾虑吧。”
他总觉得雁奴那个借口过于敷衍,也就是蒙蒙阿奶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同样的话到了姝奕和他的面前,分明就说不通。
可眼下大哥终于从之前的事情里走出来,江林木也很想看到他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现在他已经成亲,更晓得有了媳妇之后的幸福和满足,即便是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也是再为大哥着急的,可不管多急,他都不想再有什么意外,让大哥陷入那种伤心的情绪里,便也不想在事情还没有确定下来之前,让他大哥有过多的期许。
他也和姝奕表达了他这次的想法,这事儿若不是雁奴确切的点头,决不能再做出任何让他大哥误会的事儿了。
“这样吧,我一会儿吃完饭,等这大家都散了,我就去找雁奴问问。”
对此江林木并没有阻拦,只是觉得这件事儿里隐隐藏着几分古怪。
堂屋里众人的晚饭吃完,一个个也都吃的十分满足,姝奕躲懒没有出去,江林木帮着家里人一起收拾着桌子,等人都各回各屋之后,他进来和姝奕说了一声。
“那我过去了,夫君若是累了就先睡吧。”姝奕裹上棉衣,抱着几块布料准备去东厢房旁边的耳房。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飘洒洒下起了雪花,她赶忙跑过去敲响了雁奴的房门,。
“二嫂,是有什么事儿?”雁奴在家里年纪比江长生和江林木要小,林春花就让人直接按照辈分喊人,不许自称“奴”。
“下雪了,进屋说。”姝奕也不和她客气,直接推着人进了耳房。
进了门她将手里抱着的布料交给雁奴,“禄安身上的穿用你不用费心,过年的衣裳我也都给他做好了,这些料子都是给你的,你自己瞧着喜欢什么样式的,自己做两身吧。”
看着细软的布料,雁奴眼神里有惊喜也有几分怯意,“这,大伯母也有给我做衣裳,这布料这样好,二婶不如自己留着吧,你们在城里穿用的多,我在村里不用穿这样好的。”
看着她这副样子,姝奕噗嗤笑了,“女为悦己者容,你打扮漂亮了自然是有人看,便是不出门你穿了也不浪费,有人知道欣赏就行。”
这话一出,眼瞧着雁奴脸色爆红起来,低着头更是想个地缝钻进去似的,姝奕想起了刚才的自己,在心里也嘿嘿的笑了起来,这会儿可不是她一个人喽。
“你也别急着害羞,这事儿横竖都得摆在面上谈的,你上无父母兄长,下也只有一个没有血缘的弟弟,终身大事儿上你是指望不了别人,这事儿也得你自己拿主意。”
这大冷天的,姝奕也不想和她在这里拐弯抹角的,于是便直接说出来自己的来意。
“我过来是想要问问你,对我大哥到底怎么想的?今日看你们相处的样子,我瞧着也不像是没有心思的,可听祖母说,你却拒绝了定亲的事儿?”
“是,二嫂是晓得的,我和弟弟都递了状纸,让宋姐帮着去伸冤讨……”
“你应该晓得,你这些说辞在我这里根本就无法立得住,别想着像糊弄祖母那样糊弄我,我只问你一句,这件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雁奴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刚才还羞答答的样子早已不复存在,眼神里的光倒是变得像细碎的星光一般,贝齿紧紧咬着樱桃唇,好似活生生要咬出血似的。
这副样子让姝奕心里也咯噔一下,她赶忙将人拉到炕沿处,按着雁奴坐下来,她坐在雁奴的身边,握着她的手,神色带着几分着急和担忧。
“你别咬了,你和我说说,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说不定你说出来,咱们可以一起解决呢,若是真不行……那咱们也得把话和家里人说清楚了。”
这话一落下,身边的人更是泣不成声,抬起手握着脸哭了起来,姝奕尤为忘记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这姑娘受了那么重的伤,她给她上药的时候,这人都不会吭一声,现在她却哭的像个泪人,整人都摇摇欲坠。
姝奕原本满怀期待的心,这会儿已经冷了半截,她甚至在心里不由得叹息着,这大伯哥的姻缘怎么就这样难成……
“我,姝奕。”时隔许久,这还是签了卖身契后,雁奴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姝奕伸手将人揽入怀中轻轻的安抚着,“无妨,你若是不愿意,我便和祖母说说,江家人都是讲道理的,日后自然也不会为难你。”
“不,不是的,我,我没有不愿意。”雁奴哭到哽咽颤抖,抱着姝奕的手紧紧抓着她后背的衣裳料子,“我是有事瞒着你们,我,我不敢说,这事儿便是禄安也不晓得,姝奕我连死都不曾怕过,可在看清我自己心意的那天开始,我每日都活在恐惧里,每次和长生在一起我是开心的,但,但我怕这份开心会变成刀刺向我,我也,也怕长生用嫌弃恶心的目光看着我……”
听到这里,姝奕愣住了,她原以为是雁奴不愿意,可心里又拿不准,今晚吃饭的时候雁奴看大哥的眼神,姝奕不信她没有情。
眼下听到她说这话,这显然是已经爱到了心坎里,因爱而生怖。
“你能和我说到底因为什么吗?或许我可以帮你想想注意,或者试探一下大哥?”
抱着她的人拼命的摇头,“不,若是让长生知道了,他一定不会再和我好了,姝奕,姝奕我,我已经不是完璧之身,我,我脏的用这雪白的雪水,都洗不干净啦。”
第47章
耳房里除了雁奴的哭声, 可以说安静的落针可闻,姝奕千算万算没有想到雁奴是因为这个。
更没有想到雁奴曾经也是被拐走的姑娘之一,因为她不服管束被老鸨子灌了药酒, 委身与那青楼恩客,一朝药醒之后她趁着周围人放松警惕,一路逃了出来。
后来被她师父所救, 跟着师父学习武艺, 她活的像是一把无坚不摧的钢刀, 除了报仇, 这世上也没有什么让她畏惧犹豫的,她变得看似没有了软肋,一心只为报仇。
如今心里有了人, 她却嫌弃自己不够完美, 满心担忧着恐惧着,哪里还有一点曾经侠客的气势。
姝奕一时心里百味杂陈,直到怀中的人哭得逐渐没有了力气,人好像也冷静了下来, 她才试探着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或许和大哥说了, 他并不会在意这些呢?”
毕竟当初江长生为了喜欢的人, 都上赶着帮着对方伺候前夫的母亲, 他看中的是人, 而并不是那些世俗之下的完美。
“不, 这事儿不能让他知道, 没有一个男人会不在意这些的。”刚才稍微冷静下来的人, 这会儿情绪突然又激动了起来, 姝奕看着她神色有些哭得有些恍惚, 她也不敢再说此时。
“作为旁观者,我还是建议你和大哥说一下,他真的不是那种拘泥于世俗的人,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要是还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我能帮得上的地方,你只管和我说,今日你也累了,别多想早点休息吧。”
从耳房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落了白白的一层雪,映得这天地间好像都亮了很多,隐约雪地上好像有一串脚印,可家里人好像也都已经熄了灯,院子里有些暗她看的不真切,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抬起头唯有江林木的房间还亮着明黄,姝奕回到屋里的时候,江林木已经洗漱完,给她也打了一盆热乎乎的洗脚水,她拍着肩头上的雪,看着那盆心里都是暖的。
江林木也赶忙上前帮她拍着雪沫子,一双眉头皱紧,“下雪了?”
“嗯,下了,过去的时候雪还不大,这么一会儿功夫那雪簌簌的都盖过来地皮了。”
他赶忙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瞧见雪下这么大,怎么不喊我给你送把伞?”
他们的房间和雁奴的耳房斜对着,若是姝奕喊一嗓子他也必然能听到。
“就这么两步的路,大晚上的我还要吵到其他人不成?让祖母他们晓得了,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不得说我张狂的没边儿了?”
家里人对她好,她自然是晓得的,可江林木愿意宠着她,但不代表着家里人都愿意这样惯着她,至少姝奕在家里,从未忘记自己是孙媳妇的身份。
喝着热水,脚也泡在热水里,姝奕对现在的生活十分的满足,也十分的珍惜,并不想做那恃宠而骄的人。
临睡前,姝奕将雁奴的事儿和江林木说了,在听完整件事的过程,晓得当初雁奴交代身份的时候,故意隐瞒了这件事,江林木的态度也十分的淡然。
“大哥不会在意的。”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这件事最好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说。”
江林木闻言不置可否,就这两人的性子,一个不说一个不问,也不晓得会拖到什么时候去。
姝奕也忍不住叹息,就雁奴这性子,她不信江长生不在意这些,说到底她对于江长生的认识似乎还是不够。
可对于曾经江长生和李盈盈的事儿,她也不能说,说出来凭白给人心里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