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胃口?”程羡之视线久盯着人,陆听晚着实吃不下去。
“合,合胃口。”那视线盯得她不自在。
“若是不合胃口,我差人再做些你爱吃的来。”程羡之并未觉有何不妥。
她放下勺,长叹一声,话里略有怨气:“你这般盯着我,叫我如何吃?”
程羡之不情愿收回视线,从自己那碗未动的粥搅动几下,挑出好些肉放她碗里。
“锦华宫的差事大半落在你手上,就意味着半个后宫琐事都会经过你手,你初掌内务即便触类旁通,也分身乏术,好不容易得空又往禁军营防处去,心神定然疲惫,多补补,清瘦了。”
陆听晚顿时动作不畅,一开始听着还好好的,可到了后头总觉他意有所指,果不其然。
“其实还好,各宫看在锦华宫份上,也不敢为难于我,不看僧面看佛面,也没你说得那么复杂。”陆听晚低头望着碗里的肉说。
程羡之本不是话多之人,“如此便好。”
大半个时辰后,陆听晚从书房出来,肚子撑得很,程羡之一股劲给她碗里叠得高高的。
叫她不好推却,她倒是吃了不少,可那人却没见他怎么动筷。
陆听晚与程羡之一块回府,之后又一起在书房用膳的消息传入映月阁。
公孙雪手里的花壶脱落,水流溅出来染湿了裙摆。
露珠担忧道:“夫人……”
“他亲自去接的陆听晚?”
“马夫是这么说的。”
公孙雪苦笑一声,他不常陪同自己用早膳,往日散朝也多半会在六部待上半日,亦或是整日才回府上。
原先允诺她的每月十五宿在映月阁,她已然记不清上一次是何时了,自打任职尚书后,程羡之便越发忙碌,可再忙,到底涉及陆听晚的事,却总有空闲!
公孙雪美眸布满猩红如同嗜血鬼魅,胸腔里的妒意翻江倒海,肩头难以抑制颤抖,开出的芍药花苞顷刻间被折断践踏。
似要把那可恨与她争夺所爱之人狠狠踩在脚下蹂躏唾弃。
“露珠,”公孙雪抑制心中情绪,话音颤抖,“我要一种药。”
第94章 情乱
陆听晚午憩后吩咐风信去将后院的酒挖出来,自己则是带着图纸出了府,京都城西一处黑市,鱼龙混杂,她换了男子装束,却难掩秀气。
黑市与赌坊连着入口,到这来的人大多做的不是正经生意。
自然若想淘得稀有物,来黑市收货几率也大。
陆听晚入了黑市,需先寻得锻造落日弓的材料,黑市能见到的东西确实种类繁多,自然也都带着禁忌,陆听晚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在一处老者那注意到些能做弓臂的材料,那便是犀牛角,制与薄片之后贴于内侧,能更大程度增加弓臂的弹性,从而加剧出箭速度,使得弓箭穿透力更强。
这些她本是不懂的,不过古籍都有记载。
至于弓身,像霸王弓乃是玄铁制成,拉开百斤的弓需要强有力的臂力,而落日弓不需要如此沉重,只要选择合适的硬木加以锻造,雕刻,便能做出雏形弓身,最重要的是这成品能集力量速度,轻便于一身,便可算大成。
那张图纸有霸王弓的霸气,在战场上若是拉满,箭矢射出时,能连续穿透几人身躯而不受阻。
力量与杀伤力恐怖如斯,要锻造这样一把弓,工部那自然不符合规格,是以她从未想过从工部着手。
从黑市出来,夜幕已沉,那些材料分开采买,因少有人会一张弓用全所有上好材料,除了军用弓箭,寻常百姓和商户不会费心锻造如此上等弓,而军用弓箭都有朝廷批量锻造,材料各有讲究。
故而她所需材料并非稀有,价格也好谈。
接下来就得去寻工匠,她筹备好材料,若是有工匠能锻造也能事半功倍,缩减时间。
陆听晚回到雁声堂时,风信已备好晚膳,那几坛葡萄酒就放在正屋的木桌前。
她一回来就闻着股酒香,坛子上的泥沟风信擦得干净,还未开封就已香气弥散。
在外跑了整日,正渴了。
风信难得见她回来后恢复以往那股稚气与活跃,一双美眸眯起,把酒坛视作猎物,待她享用。
柔臂高高一抬,气势做得足,“风信,开!”
风信得令,配合她搓掌:“好咧!”
坛塞被匕首挑开,陆听晚迫不及待凑前,深吸了一口,仿若酒水已缭绕在齿间,品尝着。
风信将酒枓放入坛中,出来时枓中的酒倒入备好的玉盏内。
“夫人尝尝?”风信满眼期待。
陆听晚捧过来,小心翼翼就那玉盏放入鼻息,未急切品尝,而是闭眼感受酒香,稍作一会,掀开眼帘,看了风信一眼。
唇瓣触碰到酒滴时,味道甘甜,葡萄果子的清香盖住原酒的烈性,浓厚馥郁。
而后一盏落肚,满意道:“好酒。”
风信瞧她喝得猛,不免劝阻说:“二夫人,空腹不宜多饮,先用膳吧,用些膳咱们再喝,如何?”
陆听晚不想听风信唠叨,果断应下,用膳间她已然喝了不少,肌肤体温渐高,燥热中她躺在葡萄架的藤椅上乘凉。
木案前摆放了两壶葡萄酒,剩下的陆听晚差风信分装,留下两坛是要带进宫里的。
仰头望月,星辰在浩瀚中显得格外渺小,星辉被月色抢去光芒,闪动中陆听晚双目出了重影。
今日在黑市走了一遭,倒是看见不少稀奇物。
一想到这,她又抄起酒壶自顾倒满,一盏接着一盏,昏昏沉沉间体内温度越高,这酒入喉时有股滚烫和辛辣,却不持久也不刺激,咽下后口齿留香,似一股软滑攻池掠地,越是如此就越让人难以自持。
微醺感涌上脑门,光滑白皙的面颊泛起红霞,原来整齐的发丝似乎凌乱,一副懒散迷离之状,冥冥之中像是无尽的引诱。
藤椅上的人翻身跌落,一屁股坐到地上,尚存的理智撑着藤椅起身,她想回屋去。
视线带了模糊,分不太清楚方向,摇摇欲坠中甩了几下头,断定一处便是回屋子的方向后,她一股气走得快,只是步子带着踉跄。
这回屋子的路却不知为何比从前远上许多,心口因酒精的作用而起伏加快,头更重了。
殊不知她方向错了,那不是回正屋的路,此时已经出了雁声堂,跌跌撞撞撑在门框里,往烛光下的身影喊着:“风信,风信扶我进去……”
从净室出来的程羡之身上挂着水雾,只搭了件薄衫,领口处松垮着,在里边时便听见门外的动静。
这才带着疑惑出来,见着门框上倚着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他理正领口,分明的锁骨遮了去,喉结处滚落几滴水雾,鬓间也湿着。
“陆听晚?”程羡之睨着人,不知她来做甚。
只是陆听晚神志已不清醒,嘴里含混着,把那人当做风信了。
“你,过来,”她抬手指着他,“扶我。”
看这架势,是喝了酒,还喝醉了。
程羡之也非第一次见她醉态,她酒品当真谈不上好。
见他不动,陆听晚便自顾跨了进去,只是书房正堂的门槛比雁声堂正屋的要高,她本就无力,抬起时绊住了脚,整个身躯坠下去。
程羡之眼疾手快,擦过屋内的桌椅,还好接住了。
陆听晚整个身躯跌落结实的怀里,可她并无太多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就着这个姿势,双臂搭上去,近乎搂着他脖颈,脸也埋入他颈侧,热气扑过耳侧,程羡之洗过浴的身躯泛凉,她身上的温热传来,舒适且覆柔软。
那一刻,喉干舌燥的他脑袋一空。
陆听晚却把他当做风信,程羡之的凉快也让她舒适,她贪婪地眷恋这股凉意,偏就不放手,还紧了紧。
“陆听晚?”程羡之声音哑得骇人,不禁轻咳两声。
“风信,你怎么变高了?”陆听晚借他身躯撑起,想看看怎么回事,身上的清香很是熟悉。
陆听晚努力睁大眼,凑近他整张轮廓,却如何都看不清。
酒意促使着眸光潋滟,她那双眼睛生得极亮,圆圆的,瞳孔深邃,颜色黑纯,盯着人看时,让人觉得那眸子散着星光,委实迷人。
“你喝醉了。”程羡之仅存一丝理智将她扶在椅上坐着,而后倒了杯热茶让她喝下。
陆听晚听话捧着茶盏,她只以为那是酒,刚入一口热茶便觉味道不对。
鼓着腮目露怒色,“我不要这个,我要酒,我酿的葡萄酒,风信……”
“风信,风信,风信……”此时那椅上的耍起混,不停喊着人。
程羡之走远些,就这么看着她耍酒疯,只是桌上热茶碰洒,落进裙摆里,泛着酒态的五官触感到烫意,不禁皱眉。
茶杯哐当砸落。
程羡之紧张过去检查她手上是否烫伤,蹲下身与她保持视线齐平,刚握起手腕,陆听晚就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