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羡之心绪繁重,还在思虑她听了多少,“陆听晚不会的,我保证。”
公孙雪望着程羡之坚定的眼神,胡乱地点头。
陆听晚的出现,打破了公孙雪这场声嘶力竭。
程羡之离开映月阁,上空日光正烈。他回想起十四岁拜入中书令府时,公孙雪因与父亲吵了一架,于后花园闷闷不乐,程羡之无意听到,公孙饮有意让公孙雪与自己结交。
他本不在意,可是公孙雪的一番话,却一直记在心里。
“父亲要我与那寒门书生来往。”
“他样貌生得好,才华也不错,只是,只是家世委实低了些……”
“小姐是京都贵女,万人艳羡,理应是要许一个门当户对的高门,不过主君久居朝堂,如今正需培养门生,此人才华斐然,前途无量,主君最疼惜小姐了,您对此人若是无意,往后他若不进取,咱们再让主君寻一门亲事就是,总归如今也不是定亲,先结交相识又有何妨呢?”
“爹爹也是这么哄我的,如今爹在朝廷如日中天,正是缺乏人手之际,为了爹爹,也只能如此。”
……
后来程羡之常出入中书令府,二人见面次数也多,程羡之表现得未过亲近,只是基于礼数,恭谦礼让。
少年郎一身清冷、温润如玉、光风霁月,公孙雪接触后早把先前的不快抛之脑后,对程羡之的爱慕越陷越深,加之程羡之进取,短短几年便任职朝中右仆射,承皇帝青睐,她爱的越发不能自已。
因着父亲的原因,她一直认为,程羡之也是爱自己的,从未否认过旁人对二人的称赞,满心欢喜的嫁入程府,做他的夫人。
程羡之无所谓她的情感,她所谓的爱,向来不是纯粹的。后来,他也尝到了情的酸涩,那人一举一动会牵引自己的心,让自己无法自控,程羡之步子跨入雁声堂。
陆听晚小跑回来,关了门,一股脑窝在被窝里,回想映月阁两人对话,她抱着被褥一角,久不能回神。
风信瞧见慌忙回来的陆听晚,还没来得及问,只能在外唤了几声又被陆听晚打发下去了。
程羡之瞧见紧锁的门户,没多想,推了进去,陆听晚露出半张脸责问,“风信,不是让你别进来嘛?”
无人应她,只是脚步声渐近,且不是风信的脚步声,陆听晚猛然坐起,牵扯到了心口的伤。
帐帘外程羡之身影闯入,不等她说话,自顾坐在榻前,审视陆听晚。
陆听晚被盯得发怵,“你,你怎的来了。”
“你都听见了?”
程羡之轻描淡写的话,陆听晚越发心虚。
“不知你说什么,我要歇息了。”
“还疼吗?”程羡之觉着她屋子闷,起身去推了窗。
“不疼。”陆听晚忍着扯开的伤。
“那陪我到院里走走?”程羡之立在窗台,光束盛在他背上。
陆听晚神情恍惚,点点头,起身穿鞋,跟着出去了。
二人立在葡萄棚下。
看着陆听晚的脸色,关心道,“你伤势刚愈合不久,不宜多动,从映月阁跑回来,当真不疼?”
陆听晚如雷贯耳,垂头抿唇不语。
“你想问什么便问。”
第109章 遇刺
陆听晚一时半会猜不透他何意,是来灭口的?还是来问罪的?又或是寻个人倾诉?
寻思后问道:“公孙雪的孩子,当真是姜青生的?”
程羡之睨了她一眼,“嗯。”
姜青生死了,陆听晚是知道的,且能感觉到他情绪不对,还是没忍住问,“那你何时知晓的?”
或许如今于他也不好受,陆听晚换了个问题,“姜青生死了,公孙雪可知?”
他清楚看见,陆听晚的眼神在同情他,程羡之莫名烦躁。
“你就只想问这些?”
“是你让我问的,问了你又不乐意。”
“那日与你失约,才知公孙雪怀了姜青生的孩子。”程羡之俯视她,很温柔说,“宫宴那日原想告知于你。”
“这种事,倒也不必跟我说吧。”陆听晚低语,“你堂堂一朝尚书,遇着这种事,难免不好开口。这些时日都未曾告知,难道不就是在容忍公孙雪吗,你自己若不在意,还愿接受公孙雪,他人更无权过问。”
风袭过来,吹乱了她额发,程羡之抬手想替她理顺,触碰的前一刻,陆听晚躲开了,“你,你不必这样的。”
“我什么都没听见,也不会跟任何人讲,这是你们之间的事。”陆听晚往后退一步,“待我养好伤,便回锦华宫了。”
程羡之拧眉,逼近她,陆听晚不明所以,抵在墙头,信誓旦旦,“我保证,我发誓,绝不外传。”
她会错了意,程羡之苦笑,退后两步,目光落在她胸口,“好好养伤。”
待他出了雁声堂,陆听晚看着长身玉立的背影,沉叹一息,她明明全都听见了,连同公孙雪那些质问,程羡之与公孙雪无夫妻情意,一切不过是假象,公孙雪怀恨在心,这才与姜青生厮混,只为报复程羡之。
陆听晚神色复杂,她不知要如何面对程羡之,那晚想要坦明和问清楚的话都憋了回去。
心口的伤时不时作痛,陆听晚往藤椅坐下,风把思绪吹散了。
自那以后,程羡之但凡得空都会到雁声堂看她,陆听晚的伤势愈渐好转,她会与程羡之谈论朝堂近事,姜国公目睹儿子斩首,又将突厥逼退山海关关外。
姜党近日有所收敛,容妃也快及近临盆。
一旦龙胎落地,太后知晓是皇子,保不齐还会做何反击。上回宫宴刺杀一案,禁军巡防加紧,谢昭也忙的分身乏术。
陆听晚得空除了看些机阔有关的古籍,便是在纸上做图,风信看不懂她所勾勒的线,那是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标记,上边记载的是锦华宫这些年来账务的进出,洪掌宫留下的账目毫无纰漏,要想在上边查出蛛丝马迹,太难。
这些年来与陆明谦联系密切的官员,陆听晚都暗中调查过,都无突破口。当初选择留在京都,太后能这么爽快留下自己,想必也是做了万全准备。
陆听晚合上书,肩头重重垂下,夕阳落入窗台,打在书案,庭院花香自来,她望向窗外,一行大雁飞过。
翌日天光,陆听晚寻了程羡之,自己伤势已经愈合,该要回宫了。
程羡之最近常往城外校场跑,刚褪下军甲,陆听晚立在门框等候。程羡之从屏风出来,换了一身常服,抬手示意她进来坐,“有事?”
陆听晚没动,正直身子,“我伤势好了,打算后日回宫,与你道一声。”
程羡之打开文书,目光盯在她身上,“后日?”
“嗯。”
他自知留不住,沉了半刻,开口道:“我送你。”
陆听晚点头出了书房,午后程羡之出城去了校场,回城已是子夜,山林雅雀叫嚣,马蹄飞快,一支暗箭穿林而过,警觉的寒舟飞身向前,利剑挡下暗箭,暗箭弹开时触碰第二个机关,里边的碎箭炸开,直穿程羡之肩甲。
“大人!”寒舟声音破空,马匹扬蹄嘶鸣,山林雅雀振飞。
尚书府内,满身血渍的程羡之被抬入书房,下人捧着一盆盆血水出入,动静惊了映月阁养胎的公孙雪,陆听晚刚入睡不久,书房离得近,把她从睡梦里吵醒。
陆听晚唤着风信:“外边怎么这般吵?”
风信外出打探半刻回来,“二夫人,是大人,从军中回来受了重伤。”
“程羡之受伤了?”陆听晚掀了被褥起身,她伤势已无大碍,“可有性命之忧?”
“御医都来了,大夫人挺着肚子也在呢。”
“我去看看。”陆听晚冷静,一边穿好衣裳一边寻思风信的话,不是在军中受的伤,若是回城时受的伤,想必只有暗杀了,与他的政敌无非是姜党,可风口浪尖姜太后没理由犯险。
眼前是灯火通明的书房,无人注意到陆听晚的到来,她贴在*屏风外,程羡之已脱离危险,性命无碍。
寒舟看见屏风外一抹身影,喊了一句,“二夫人?”
坐在榻前的公孙雪回眸,眼中含着不为人知的敌意,那日她在映月阁外许是听见二人谈话,却装作若无其事。但程羡之保证陆听晚不会说,他就不会食言,而陆听晚也安分,公孙雪这才放心些许。
“二夫人也来了,原是念及你伤势初愈,故而未让下人传话,惹你静养。”
“无妨,”陆听晚向前一步,问寒舟,“程羡之如何了?”
“无大碍,御医说需静养。”寒舟似有话与陆听晚说,“大夫人身怀六甲,此处有寒舟照看,您且先回吧。”
公孙雪看了榻上的人,面色苍白,也只有这时候的他,身上才没有锋芒。
“我伤势好了,可以跟寒舟换着照顾。”
公孙雪没多留,待她出去后,陆听晚心思缜密,询问寒舟,“你有话与我说?”
“可是回城途中遇着刺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