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嘱咐过的。”风信小声嘀咕。
“京都的冬天有什么好玩的?”陆听晚细眉弯起。
风信:“冰嬉、冰钓、游园、射猎、很多啊,不过都得您身子好了才能玩儿。”
“射猎?这个可以,不过我箭术不好,”修然她想起一人,打起主意,“谢昭箭术好,到时候叫上他。”
话音刚落,庭前军靴踏着步子,程羡之率先纵入白景,身后跟着谢昭,陆听晚刚转回的身子又转了回来,侧头往窗外定睛,还以为看错了。
“歘”的一下,窗户猛然推开,陆听晚临着风撑在窗台,朝他招手,清脆喊了一声:“谢昭!”
二人抬头望去,她的笑冲撞了寒风,“你怎么来啦?”
程羡之见她目光未往自己这边瞧,有些不快又隐着,“谢昭来府中谈事,听说你病了,顺带瞧瞧。”
“是,外边风大,你别出来了。”谢昭怕她冷着。
“风信,请人进来,看茶。”陆听晚身影消失在窗前,迎二人入了外间,炉子煮着热茶。
程羡之不语,自顾寻了位置落座,抬手示意谢昭坐下。
“是专程来看我的吗?”她闷了许久,整日不是风信就是程羡之,如今见着别人,欣喜了许多。
程羡之也有两三日没来,但是她对谢昭的热情与自己相比,截然不同,他心里吃着味。
“你站在窗台吹风做什么?”
“透气。”陆听晚敷衍地应了声,而后便与谢昭说话,“方才我和风信谈话,正说你来着。”
“说我什么?”谢昭憨憨地挠头。
“京都冬日狩猎,你箭术好,我想着待我痊愈后,寻你一道出城打猎啊,这些日子我闷在雁声堂都快发霉了。”她像小孩倾诉自己的不快。
“谢昭要备赛,没空与你玩。”不等谢昭说,程羡之率先打断。
“谢昭都没说呢。”她小声嘀咕,颇有怨念。
谢昭不想扫她的兴,“备赛是要事,不过夫人若想去,抽一日休沐陪行也可。”
程羡之把搏斗赛重任放在谢昭身上,等同于他将西北兵权重任握在手里,此事非同小可,陆听晚不是不明白其中关键,射猎什么时候都可以打,若从中生出变故,又要给他惹麻烦。
她盯着炉子的火星,想了一会儿,笑道:“无妨,搏斗赛要紧,等你拿得头筹再说。”
茶开了,三人品着茶香,程羡之剑眉一直蹙着,但见她话比往日多了,虽都是与谢昭寒暄,还谈及曾经青要山的过往,他插不上话,便一心听着,想从她话语里寻到那些不为他所知的过往。
“要说射猎,在西北广袤下纵马驰骋,那才叫酣畅,以前都是小打小闹。”谢昭捧着茶,见底了。
程羡之未提及想要他去西北的打算,但搏斗赛的第一名,世家子弟乃至良将都在蠢蠢欲动,谢昭不是没有感知。
朝中势力牵扯,多少人想从中脱颖而出,背后的目的,他了然于心。
“时候不早,谢昭该回军营了。”谢昭起身告辞。
“我送你吧。”陆听晚跟着起。
谢昭瞥了一眼程羡之,他没出声,负手先行。
风信给她加了件狐裘,程羡之察觉她有话想与谢昭单独谈,出了雁声堂便很识趣先离开了。
“谢昭,今日谢谢你来看我。”陆听晚手背在身后,谢昭体恤她,步子迈的小。
他身形壮硕,把身前的风挡下,“自从上回宫中受伤,几月不见了,本想来看看你。若非当初你为我等求情,兄弟们也没有今日荣光。”
“此次搏斗赛,我有信心的。”
“你有自己的路走。”陆听晚乘风仰头望天*,大雁划空而过,“这回不要再选错了就好。”
天空飘起细雪,他侧眸看向她,神色温柔,“若有机会,我想去西北射猎。”
“谢昭,我也信你!”陆听晚与他相视,重重点头。
“下雪了,不要送了。”谢昭停步,拱手道别。
待他走出几步远,陆听晚喊住人,“谢昭,搏斗赛,我去看你。”
“好。”谢昭抬手朝身后挥一挥,并未回头。
若他此次能争取去西北建功立业的机会,她当初的选择就没有错,程羡之与她说过,救不了所有人,但是她能把谢昭拉回来,他说的不全对。
转角处回来的公孙雪看见二人,问身旁露珠,“那是?”
“主君先前提拔的禁军三营校尉,也就是在青要山招安的匪头谢昭。”
“谢昭?可是劫法场那位?”
“大夫人,正是。”
公孙雪唇角弯起,不怀好意,“此人,与陆听晚关系匪浅啊。”
第113章 皇子
“禁军校尉,来府中想必是公事,只是这二人?”公孙雪心里盘算着,“他一个外男,入了程家,怎么是从后院出来。”
“主君今日可在府上?”
“是主君领着谢将军去的雁声堂。”露珠回道。
公孙雪略有疑惑,也没再往下想。
陆听晚回雁声堂半路经过书房便绕了进去,程羡之坐于案几处理公务,旁边烧了一炉炭火,炉子里煮了茶,矮窗望去正好看见半个身躯,端正的身影映在雪景里,陆听晚敲了两下窗口,朝里边的温润公子一笑。
“程羡之,谢谢你!”
她声音不大,程羡之听不清,但从口型和动作,便能看透她表达之意。
他抬起下颚,朝正门方向点头,示意她从那进来。
随着推门声,他翻动手里的文书,浅浅道:“外边冷,进来说话。”
她搓着手往炉子边取暖,自顾座到他对面,“京都的冬当真是冷,这雪都下不停的。”
“西北的天更冷。”程羡之冷不丁道一句,“怕冷还吵着去射猎?”
陆听晚蹙眉,察觉他话里有话,正好对上他瞟过来的目光。
“炉子有茶,自便吧。”
她倒了一盏,又给他茶盏也续上。
“你这人吧,性子是冷的,但人还不错。”她笑意盈盈,格外开心。
程羡之停留在文书上,摇头淡淡说:“合了你的心意,我就是好人,不合你心意,我还是坏人。”
她不与程羡之计较,便由他念着也不反驳。
北风敲打窗棂,她捧起一盏热茶,就静静坐在赏雪,雕花漏空窗外垂下一枝梅,似还有新芽。
程羡之专注公务,唇角却隐着笑,二人都不说话,就静静坐到昏暮,她有了困意方才回了雁声堂。
夜里厨下端了碗红豆甜汤送到雁声堂,陆听晚刚服用药不久,肚里还鼓着,不乐意喝。
“二夫人,您先前替太后挡刀受伤愈合不久,又逢这次冻伤,且您药喝多了,肠胃消化不好,这红豆汤正好补气血又有助肠胃消化,多少喝一些吧。”风信哄着她,虽说大事面前她拎得清,也稳重,可还是孩子心性,会闹脾气,会耍性子。
陆听晚从被窝里拱起,不情不愿伸手去接,咕噜咕噜喝下大半碗,打了一声“嗝”,“风信,真喝不下了。”
她倒头就栽回褥枕里,捂着平坦的小腹,望着屋内昏黄的灯,窗外寒风呼啸,她盯着摇曳的残影,“以前我生病,娘亲也是这么哄我的。”
之后每日,厨房都会差人送来一碗红豆甜汤,陆听晚喝腻了,任风信怎么哄都无动于衷。
风信无奈,给厨房回了话,“夫人说太甜了,不爱喝。”
厨房的下人又去书房禀报了苍术,苍术传话到程羡之耳中,“二夫人说甜腻,不愿意喝了。”
“嗯,”程羡之批着文书,慢悠悠地呷茶,“换成咸的。”
翌日,厨房又送了红豆汤,陆听晚闻到红豆味便捂着口鼻躲开,“风信,尚书府入冬是存了吃不完的豆子吗?怎得日日都是红豆汤。”
“这回不是甜的,是咸的。”风信说。
“拿!走!”管它酸甜苦辣,她是一点都闻不得这个味了。
“可,可是,这是大人吩咐,必须要盯着您喝完,不然风信不好交差的。”
“程羡之?”陆听晚一头雾水,他那禁军和朝上的公务忙得不可开交,都半月不曾见人了,还有心思管她喝什么?
府里日日一碗红豆送去雁声堂,传入映月阁,公孙雪描眉时顿了顿,“红豆汤?补气血?”
“府里灵芝人参多的是,不比红豆补血?”公孙雪一张艳容映入铜镜,“红豆?红豆相思啊。”
她轻嗤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讥讽程羡之不敢言说的情意,需要寄托在一碗红豆汤里。
露珠挑了一支金镶玉钗给她簪发,“二夫人都在雁生堂闹了,死活不愿喝。”
公孙雪心里揣测,陆听晚心思若在程羡之身上,也不会吵着要去宫里,那日在后院见着她与谢昭之间的关系,似比程羡之还要亲密。
陆听晚狐裘都没穿,裹着被褥端起那碗红豆咸汤便去了书房寻人讲理。
寒舟正在房内与程羡之谈事,“嘭”的一声,门开了,载着她的满心火气,屋外的风一同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