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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归离_藏于山海【完结+番外】(56)

  院内女使躲在梁柱后小声耳语,这二夫人性子竟然如此刚烈,自古哪有侧室在正房院里逼问主君的。

  “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本事,这就是你堂堂仆射大人的做派是吗?”

  露珠上前阻止:“二夫人,您别说了。”

  “拦我做甚,我就见一面,问完话我自会离去,程羡之你为何不敢见我!”

  寒光处亮出抹肃影,那人于月色之下,皎洁如银,却泛着冷,说:“陆听晚,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胆敢言语……”

  “言语什么?”陆听晚见着人怒气愈发涌上来,“你为何不敢见我,堂审过后匆匆离去,回府后只敢躲起来,你心虚了?还是你本就料定了结果。”

  公孙雪跟着出来,看着二人争吵不休,她斥责着陆听晚:“二夫人,你是府里侧室,主君做何事你要当众言语辱骂,难道出嫁时陆家就未曾教过你何为三纲五常吗?”

  陆听晚不想与公孙雪扯上关系,即便面对诘问,也忍下了,她的目的不是公孙雪。

  也并非有意要来闹映月阁,只想问清楚,可程羡之避而不见的举动激怒了原本心底那些意想。

  “大夫人如何指责我都好,扰了您清净是我不对。”

  程羡之侧头说:“你先进去。”

  “主君还会回来吗?”公孙雪揪着他袖口不舍放手。

  程羡之应了声,下阶后掠过陆听晚,说了句:“出来。”

  陆听晚跟着去,一路上她几欲要开口,程羡之脚步迈得快,她几乎是小跑的。

  直至入了书房院内,他命人关上院门,就着月光与寒夜,露雾淡淡一层附着衣裳。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陆听晚,我已经提醒过你,你觉着堂审判定不公,觉着高衡该死,刑部却只判了三年牢狱之刑,不足以平愤对吗?”程羡之负手,居高临下的先发制人。

  “难道不是吗?”陆听晚声音颤抖,精致五官皱成一团,每个字都透着失望。

  “刑部依照案件程度与细节裁断,最终结果判定是要符合大岚律法,而非个人恩怨情仇,”程羡之言辞恳恳,就知道她不会明白,“高衡放印子钱,强行压榨百姓血汗钱是有违律法,而这不过是行商律法中最常见的借贷纠纷,高衡有借据,借据上白纸黑字写明了这利息算法。”

  “可利息算法是有漏洞的,平常百姓不曾学过账目,压根不懂其中蹊跷。那是高衡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要不断将借出本金滚成巨额债务,从而掏空借款人。百姓不知,大人经年办案难道不知其中缘由吗?”陆听晚言语激烈,杏眼充红。

  院内争吵声隐隐绕过屋檐,程羡之仍是沉着冷静说:“是,这是子钱家放印子钱的本质根源,可是大岚律法里没有明确,是以我才说刑部断案只能以律法为本。”

  “即便是高衡借贷中,因债务无法偿还,逼死人命,也不能判定高衡就是直接的杀人凶手,只能判断高衡追债之过,而不能判其杀人之罪。你若是不明白,我可请朝中拟定律法的元老给你陆听晚普及普及,即便今日不是刑部审理,你状告锦华宫或者含章殿,高衡的罪名都不足以判他死刑。”

  “你以为事事较真,满腔热血便可与你如愿以偿?陆听晚,你也不小了,怎么有些事就那么轴呢?”

  “我轴?我轴?”陆听晚苦笑,又无能为力,“那为何周大叔的女儿不能从春风楼接回来?”

  “那是高衡与春风楼的契约,春风楼给了钱,人就是春风楼的,朝廷也无权过问。”倘若交易未成之前,那人自然能接回去,现下不行了,周大叔若想接回女儿,只能以春风楼的规矩赎人。

  “律法本应以人为先,法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啊。”清澈的眸子泛出水光,湿了视线。

  原本昏暗的院内,她更是看不清程羡之那张脸,只隐约见得一张白皙轮廓。

  “世间本就没那么多公平可言,你想让自己过得舒服些,那便看清现实,学会接受不公,看淡不公。”程羡之声音放软,久久注视着她。

  可陆听晚听不进去他那些道理,律法不应凌驾人情与道德之上。

  “你口中的法不容情,是因为判定的人本身就冷血无情,若哪一天这法理用在己身,我不信他们也可说出这样的话。你们权势之人自以为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轻飘飘一句话便能决策旁人的生死余生,殊不知因着一句,我们要从中努力多久,甚至拼上性命才得以从这缝隙里逢一丝甘霖。”

  “陆听晚,高位之人也并非如你所想能随心所欲,不论身在何处,既是世间凡人,便有不可逾越的苦难,”程羡之今日富有耐心,“倘若你要将自己困在这无法冲破的认知里*,今夜你我便没什么可聊的。”

  “至于你说的盟约,如若你决意与太后同行,愿做她驱使的一颗棋子,那我也坦白告诉你,和离书不会给你,知春里如今所得到的一切,在你一次次向太后输送消息时,都将是失去你所爱之日。”

  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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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听晚怔怔听着每句冷若冰霜的威胁。

  “这就是你所说的,权势之人,可以随意掌握生杀大权,我程羡之从不自诩善类,但姜太后手段不会在我之下,你身为陆家女,既已入局,就别想着能全身而退。”

  “你现下可认清我了?”那双星眸,原本就陌生,此刻更是疏离与不可探,她压根不了解他,她只以为助他查清房屋税一案,便是能为民请命的好官,看来是她错了。

  惊艳的面容之下此刻只剩颓然,她一步步后退,直至背脊贴上门面,夜间狂风骤来,寒意席卷周身,却无法与那颗沉下冰窟的心作比。

  月色下矜贵公子视她如这寒夜里的一缕枯叶。

  陆听晚看透了,他没有悲天悯人的心,他就是传闻所说的那样杀伐果决,冷血无情,如同他那张入天然雕刻尽显疏离的轮廓一样。

  他说得对。

  是自己太过轻巧取信于人,却忘记了这世间的不公难平,她今夜不该来寻他的。

  陆听晚转身扒开院门,未曾留下一句话,决然离去。

  而那抹背影在程羡之瞳孔里经久难散。

  书房内翻阅文书的人思绪飘到九霄云外,偌大的书房是二人对峙过后的寂寥与无声,偶有几声寒风敲打窗棂的躁动,如同他那颗就不能平复的心,隐隐发作。

  程羡之心乱了。

  文书最后被丢在一旁,他冷静许久,重新拾起刑部拿回来的卷宗,已经结案的卷宗本该由刑部安置归档。

  却不知怎的,让寒舟带了回来,或许他有那么一瞬,也不认可律法无情。

  每个朝代律法都在演变优化,这才有不断修订的版本。

  高衡自认放印子钱所做的孽不止强抢民女,逼人自尽也是常有。

  在京都天子脚下人命如草芥,尚且不可避免,那么在官员和朝廷伸不出手的地方又含有多少不公与冤情。

  陆听晚本没有错,周大叔也没错,不过是世道错了。

  程羡之唤了苍术进来,丑时寒舟入了程府。

  第47章 律法

  翌日朝堂之上,谏议大夫参奏:“回禀陛下,太后,臣有本奏。”

  姜太后珠帘微晃,红唇轻启:“爱卿请奏。”

  “近日京都百姓躁动,酒楼茶肆传言,刑部侍郎执法如山,大岚律法无情无义。”

  李庭风道:“哦?京都为何传出此言?”

  谏议大夫继续说:“事情是由一桩农户借贷印子钱所起,诉状京兆府不成而至刑部敲登闻鼓,经刑部查明后,陈情属实,最终审判却有失民心,故而才有此传言。”

  “陛下是要留万古长青之名,又怎可任由京都百姓口诛笔伐。”

  姜太后闻言道:“竟然还有此事,刑部由程仆射监管,如今因这案子引发众议,程仆射可知?”

  程羡之迈出朝列:“回陛下与太后,此案正是臣旁审,谏议大夫所言句句属实。”

  “程仆射上次在房屋税一案中步步为营,可不曾有过这样的纰漏。”姜太后正肃,“而这次是为何啊?”

  程羡之道:“刑部按章程办事,并无不妥,只因陈情之人乃是京郊农户,敲登闻鼓诉状,是投诉无门。那被告之人罪状依照大岚律法判决,有所涌余,是以,判决结果不得民心却也是符合律例。”

  “微臣督审,本意是要还涉及案件之人的公允,法既已度,但却无情。”

  陆明谦说:“依臣所听,这农户女儿被放贷之人送去春风楼抵债,讨还无果,还被青楼之人殴打重伤。”

  “百姓之所以愤恨判决结果,是因背后罪魁祸首之人所做的孽与所判之刑不符,是以才激发民愤,引发众怒。程仆射铁面无私而得京都人人称赞,可一句法不容情,却难以平息民愤。”

  “那依陆大人所见,程某那日应该如何决断才好?”

  “倘若执法者自身相信律法不正,往后查案断案又如何服众,律法不善可待修补,却非在公堂判定结果之时,公然在百姓面前承认大岚律法有失情理。”程羡之镇定自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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