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肃穆的气息逐渐透出,站在大门口等待的人,远远看去便不是等闲之辈。
他胡髯浓密,高大威猛,腰间悬挂的是两柄刀。
眼神如同一只饥饿许久的黑熊,虽说带着几分对皇室的敬畏。
但更多的是对女人握权的不屑。
马车停稳后,那人走过来声音很是浑厚:“末将凉州卫熊师首领巴图鲁,特来迎接长公主殿下。”
巴图鲁。
元苏苏与沈让对视一眼后,沈让先行起身推开车门下车。
伸出手臂欲扶着殿下。
巴图鲁冷哼一声,矫情。
忽而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伸出,染红的指甲如同春日里的花瓣般,手腕处叮当作响的手镯。
手放置在沈让手臂之上,她弯腰自香车中出来。
凉州卫凌冽的寒风吹过她的脸颊,狐狸毛的大氅将元苏苏明艳动人的脸颊簇拥着。
她柳叶眉轻挑,狐狸似的眼眸扫过巴图鲁。
只是一眼,巴图鲁便觉走不动。
太美了,美的惊心动魄。
可,美丽的女人就如同沙漠里的毒蛇一般。
会杀人。
元苏苏下车后,红唇轻启,眸光如刀刮过巴图鲁:“赫舍里呢?怎么不来迎接本宫?”
巴图鲁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女人唬住。
他原先的气势低了些许,看向这个手臂还没自己半个手掌大的女人。
“回殿下,都督设宴为殿下接风,特命末将前来迎接。”
元苏苏轻笑一声,笑意未达眼底,语气凉薄:“便是我王叔见到本宫都是要行礼的,这副都督牌面竟比安阳王还大。”
巴图鲁一下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的熊师在战场之上不说战无不胜,也是战功赫赫。
今日被这昔日执掌朝政三年有余的长公主寥寥数语就慌了心神,他倒是小觑了这个女人。
元苏苏感觉腿软至极,她面上却半分不敢露怯。
只得靠着沈让。
沈让会意拧眉:“将军还不带路?本就天冷,还要让殿下在这里冻着么?!”
巴图鲁这才缓过神矮身道:“请。”
沈让扶着苏苏,尽力不露出端倪。
很快,他们入了一个很大的营帐。
内里歌舞升平,十分亮堂。
巴图鲁为元苏苏撩开营帐的门帘,声音浑厚:“殿下,请。”
元苏苏一入内,原本的歌舞升平戛然而止。
脚下的地毯是很厚重的,踩着很软。
正前方的席位上的男人,黑色的长发披在肩膀上,随意扎的几缕黑色的辫子用染了色打孔的指骨捆住。
他坐的随意,瞳孔颜色很幽深,眼眶深邃。
左眼之上还有一道把横直到耳后。
他唇色发深,手里攥着酒杯。
案几上随意地摆放着软鞭,而赫舍里的鞭子可谓是让金人胆颤的程度。
这人应当就是如今凉州卫最大的统领,赫舍里。
元苏苏被他倏然抬起与自己对视的眼神吓住。
赫舍里的眼眸里透露出阴鸷、狠戾与血腥的味道。
他,不是轻易能够应付住的人。
元苏苏不禁吞咽一瞬,她垂眸将自己的胆怯收敛住。
再度抬眸时已然又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傲娇姿态,仿佛方才那一瞬的胆怯是赫舍里的错觉般。
他起身还算是恭敬的行礼:“殿下舟车劳顿,若有款待不周,还请见谅。”
元苏苏自然对于这般怠慢很是不满,她轻声‘嗯’了一声便入座了。
场面落得尴尬。
因着营帐内烧着碳火还算暖和,她褪下大氅将玲珑身段尽数显出。
这种绝色的美人儿,自然是会让人挪不开眼的。
沈让甚是不悦地看着那些人递来的垂涎与凝视。
气到发疯,但必须要忍。
赫舍里率先开口:“不知殿下此番来我凉州是为何事?”
“谋反一事,”元苏苏一字一顿,“已、败!”
骤然,营帐内众人面面相觑慌了心神。
“那王爷呢!?”有人口吻焦急问道。
元苏苏沉声道:“我们计划提前败露,如今王叔与兄长都被扣押在京中,王军拼死护送我一路出京。”
赫舍里皱眉看向元苏苏道:“我们为何没有收到京中的传信!?”
“呵,你们还真是小瞧了上京的手段,”沈让道,“京中有人在拦截自上京发出的所有信函,你们自然收不到安阳王的求救。”
鹰师统帅阿勒江怒敲桌面,对着沈让拔剑相向:“你们这些狗官!我要杀了你为王爷报仇!”
倏然,元苏苏蹙眉怒道:“放肆!”
“本宫的人,你们也敢动?”她眉梢轻挑,眼神颇为威压,声音令人噤若寒蝉。
“够了!”赫舍里不满地扫过那几个妄动的将帅,“长公主不是说了吗,王爷只是被扣押,皇帝看在我十万凉州卫的震慑下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此言一出,众人才安静下来。
赫舍里没想过,眼前这个女子,手段如此厉害。
能够活着逃出京都,还能无虞抵达凉州。
竟然还能策反世家的人,为自己所用。
听闻这个驸马曾在朝中为了将元寄茵手中的政权剥夺可是大费周章,如今能够对她俯首称臣。
只怕这个长公主手中定然还攥着底牌。
赫舍里是个聪明人,他道:“不知长公主殿下有何高见?”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如今只想要救出王爷和世子,那么他必须要依靠元寄茵。
苏苏缓缓道:“如今上京城固若金汤,我们之中出了叛徒。不然,为何我与王叔制订如此万无一失的计划,都能够提前被他们知晓了去?”
叛徒?
众人面面相觑,各怀鬼胎。
从他们的神色来看,这战无不胜的凉州卫六部,并非彼此信任。
那他们各中定然有攻破点。
届时逐个攻破,那赫舍里便不足为惧。
元苏苏勾唇,敛回的目光与闪烁跳跃的烛火重叠交汇。
赫舍里忽而开口道:“殿下,我两万王军无一人生还吗?”
“我不知,”元苏苏如实相告,“我离开时,王叔才被抓,京中乱作一团,我这一路若非是靠着我夫君手中的人脉打点才能悄无声息自封地转至凉州。”
“长公主,我信。”赫舍里眸光幽深地将视线挪至沈让身上,如蛇蝎般一寸寸地妄图将沈让看透。
“可,沈大人终归是世家中人,在朝中更是位极人臣,你叛变?”
“我不信,”赫舍里转过头环视周遭坐着的另外五师团的统领,“你们信吗?”
他们嗤笑着:“自然也不信,朝堂官员个个都狡猾,我们不敢信。”
“他是本宫的人,你们想作何?”元苏苏察觉到蔓延开的凶险信号。
元苏苏打了个寒颤,抓紧沈让的手。
“听闻长公主殿下生性风流多情,”有人抿了口酒借着酒意口吻调戏,“不就是个男人?我们虎师儿郎个个凶勇善战,届时殿下随意挑,哈哈哈哈…”
倏然,金吾卫的人向前几步对着那口出狂言的人拔剑相向。
以极快的速度削断了那人垂落在肩膀处的头发。
“妄议本宫,谁给你狗胆?嗯?”元苏苏将酒杯砸向那人的额角。
金吾卫,不容小觑。
杀鸡儆猴,也要让在场的诸位都看看,她元寄茵不是可以随意用污言秽语玷污之人。
她手中还攥着大周最为精锐的一支暗卫。
数量成迷,纵使是凉州卫也不能轻举妄动
。
赫舍里开口缓解气氛:“还不给殿下谢罪!?”
那人极其不愿,甚至愤怒,但无可奈何只得单膝下跪:“请长公主降罪。”
元苏苏都懒得看他一眼,对赫舍里道:“见他如见我,我的人,别动。”
宴席散去后,有人领着元苏苏与沈让去到收拾好的营帐处。
这里定然还有人夜里偷听,所以她与沈让之间以手指蘸茶水在桌面之上写字传信。
沈让面色凝重:赫舍里,并未全信于我们。
苏苏点头:六部各怀鬼胎,可逐个击破。
沈让拧眉抿唇:熊师多年受到冷待,如若凉州卫洗牌,巴图鲁不会轻易将自己翻身的机会拱手让人。
元苏苏颔首赞同:你想从熊师下手?
沈让没说话只是抱住苏苏,他着实是太过疲惫了。
但好似只要抱住了她,再为紧迫的事情都能暂时放下。
“苏苏,”沈让呢喃着,“我只想要你平安喜乐就够了。”
巧了,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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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当前好感度:73[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56章
翌日,凉州卫的凛冬比上京城都更要难熬些许。
元苏苏因着水土不服,身子吃不消而染了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