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用不用,都没差了。”她小声嗫嚅道,垂下纤长的睫羽。
“殿下今日怎么起的这般早?”翠翠扶着苏苏为她洗漱更衣。
元苏苏看着铜镜中的花容月貌心事重重:“今日我要去一趟沈家。”
翠翠一愣:“哪个沈家?”
“汝南沈氏。”
“殿下去那里沾染晦气作何?如今沈大人已与汝南沈氏划清了关系,咱们何必去呢?”翠翠劝到。
元苏苏轻笑着面露讥讽:“我夫君与汝南沈氏早已无关了,但我婆母是沈氏家主亡妻,她的冤情本宫还没找他们沈家一一算清呢。”
苏苏用完早膳后便带着玉书一同去了汝南沈氏宅邸。
她命人查清了十几年前沈氏家主夫人一尸两命之事,果不其然并非只是表面那般,这里头的水深着呢。
如今沈莱在宫中上早朝,老夫人病着而整个沈氏之内唯一能够说得上话的便是如今的家主继室——杨夫人。
长公主到的突然,杨夫人压根没做任何准备。
她有些手足无措但假装镇定。
元苏苏自轿撵下来,只是扫过的一点眸光都足以让人胆寒。
杨夫人手心出了一层汗,她僵硬的笑着上前行礼:“恭迎长公主,殿下今日怎么过来了?大人这是去上早朝了,不知您要来,我…我这也没有什么准备。”
元苏苏睨了她一眼冷冷哼了一声:“本宫今日前来不是找沈莱的。”
杨夫人听到长公主直呼家主姓名心都凉了半截,这殿下如此不近人情只怕是…
不会给自己留半点颜面。
她心慌得不行,直到元苏苏道:“本宫今日来是寻你的。”
杨夫人腿都软了被丫鬟婆子扶住,缓了缓随即跟上前笑意仍旧未散去半分:“妾身不知,殿下是有何要事要亲自来寻妾身啊?”
元苏苏听她的自
称从‘我’变成了‘妾身’,勾起一抹嘲讽地顿了顿。
突然的步伐停顿让杨夫人心更是跳了一瞬,她勾唇:“不如杨夫人猜猜看?”
杨夫人眼角抽搐一阵,随着苏苏一同入了会客堂坐下后,她道:“妾身愚笨,还请长公主殿下点拨一二。”
元苏苏端起奴仆呈上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杨夫人做这家主夫人多久了?”
杨夫人莞尔:“回殿下,已经十三年了。”
“十三年,我婆母也辞世十三年了。”元苏苏倏然道。
杨夫人心中倏地‘咯噔’一声,她攥紧衣袂咬紧牙关冲身旁的侍从试了试眼色。
那侍从转身悄然退了出去,元苏苏看到了,可那又如何?
就算今日杨氏将陛下都能请过来那也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元苏苏看向杨夫人道:“我婆母究竟是如何去世的?我夫君一直不愿与我提及此事。”
杨夫人抿了抿唇,手上拿着锦帕就佯装要去擦拭般啜泣道:“我那可怜的姐姐,殿下有所不知…姐姐当年好不容易又怀上了一个小公子。”
“只可惜…只可惜不知怎得分明还有一个月才生产却提前了。”
元苏苏懒得同她演戏:“那晚上京城的稳婆们为何都在你院中?”
杨夫人见她知晓此事来由,心中有些六神无主道:“妾身那日正逢生产,又出血难产才惊恐过度让全京城的接生稳婆都赶来备着。女子生产那本就是如同鬼门关走一遭!往后殿下生子定然能够平安顺遂。”
“所以我婆母就这般巧的与你的生产之日撞上了?”元苏苏冷笑一声。
杨夫人继续哭着颔首:“我那可怜的姐姐,也不派人去妾身院中通传一声…”
“就这么…就这么一尸两命,撒手人寰了。”
这桩事这么多年在汝南沈氏都是不能提及的忌讳。
“那夜沈莱与老夫人在何处?”元苏苏问道。
“老爷那段时日应当是离京办差去了,”杨夫人苦思冥想般,“老夫人…那夜与娘家亲眷在家中相会,醉的不轻早早地便歇息下了。”
“那她为何会早产一个月?”元苏苏问道,“本宫看了宫中太医每月例行问诊把脉的存档,临产前一个月都安然无恙,为何这一月之内变数竟然这般大?”
“殿下有所不知,这月份大的人啊,稍微吃点什么亦或者受到惊吓都会有可能早产的。”那一旁的仆妇笑着应对道。
元苏苏横眉看着那仆妇:“本宫与你家夫人说话,容得着你这下人顶嘴?本宫竟不知这世家中规矩竟是如此散漫。”
她眼里容不下沙子:“玉书,给她拖下去。”
“是。”
杨夫人愣在原地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杨夫人继续同本宫说说,本宫也好提前知晓,这妇人早产不能接触哪些?”苏苏端起茶盏,用茶盖拨弄着茶汤。
杨夫人脸都吓白了,点了点咬着唇道:“是,妾身听闻这红花、麝香都是绝不能碰的东西。”
“本宫还听闻这朱砂亦是?不知当真如此?”
杨夫人听到‘朱砂’时不由地脸煞白,她点了点头:“…是…”
“就是这般巧,婆母生产提前了一个月碰巧是与杨夫人你在一日之中,更为凑巧的是那夜不仅沈莱不在老夫人也喝醉得不省人事。”
杨夫人啜泣着:“正是……”
元苏苏抬手示意玉书将那匣子拿过来:“杨夫人话还是不要说得这般满,是万般巧合还是有人装神弄鬼有心为之,不妨看看这匣子内的东西,再做决断。”
杨夫人接过那匣子,刚一打开时里面赫然是一瓶朱砂与一沓纸张。
她装傻充愣手都在颤抖着拿起那药瓶问道:“敢问殿下,此物是?”
苏苏轻笑一声:“按理说,杨夫人比本宫更为熟悉才是。你能安坐世家夫人的位置不都是靠这一瓶朱砂吗?”
陡然,杨夫人腿软立刻跪下道:“妾身不知殿下在说什么,妾身断然没有做过伤害先夫人的事啊。”
“你先打开那些信函再来同本宫解释。”元苏苏踹开她扯住自己裙裾的手,心中十分不耐地道。
她颤颤巍巍地展开信件,那上面写的…
倏然,她心口凉了半截。
“当年你不仅给我婆母在沈莱离京后服用了朱砂催生,还特意算准了日子为老夫人宴请娘家人,更让自己也服用了催生的药物。提前一个月便将上京城内大大小小的稳婆全部订下。”
“你以为事后给她们一大笔封口费,便能将此事遮掩的天衣无缝吗?”元苏苏冷笑一声。
“能用钱封住的嘴,也能用钱再将其撬开。”
杨夫人跪伏在地上去攀苏苏的腿:“殿下可不能凭借旁人一面之词就将这等罪证扣在妾身头上啊!”
玉书已然是遏制不住怒火地一脚揣向她的心窝处道:“放肆!”
杨夫人吃痛地坐在地上捂住心口。
元苏苏嗤笑一声:“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给玉书一个眼神后,玉书立即领会便将人带上来。
杨夫人转过头看着那自从经历过生产那件事,她将经手过的所有奴仆全部遣散,杀的杀哑的哑。
但没想过…百密总有一疏。
竟然还有一人活着!
那奴仆看到杨夫人时满眼的深恶痛疾,她这一脸的疤痕就是拜杨夫人所赐。
她当初离开上京后若非是去林中小解,否则也是遭遇了不测。
可尸身少了一人,杨夫人从未放弃过杀他灭口的想法。
她只得将脸划伤躲过一劫。
“杨氏!!我呸,你个信口雌黄的毒妇!当年用朱砂下毒害死夫人,后来又想杀死我们!”那妇人面目狰狞地前去掐她的脖子,“我要杀了你!”
“玉书。”元苏苏当然知晓,杨氏不能就这般白白的死了。
她要让沈莱亲眼看见,再亲自处置。
果不其然,那放出去通风报信的仆妇就是带着风尘仆仆的沈莱与沈让一同回来的。
沈让来是为了苏苏,他担心苏苏受什么委屈。
可见自家媳妇儿安然无恙地坐着看着那满地狼籍,悬着的心终归是放了下去。
沈让下朝便听闻苏苏去了沈家,立刻策马赶来,他问道:“夫人,可有伤着?”
苏苏摇摇头,冲沈让笑了笑。
全然没了方才那般凛冽和杀意。
沈莱看都没看杨氏一眼,直接跪下行礼道:“微臣沈莱恭迎长公主大驾。”
苏苏却不接茬继续对沈让道:“你今日上朝累不累?”
沈让摇头:“不累。”
她余光扫过沈莱:“起来吧沈大人。”
沈莱诚惶诚恐地起身,毕竟藩王能够无诏回京还平安无事,可见长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他得罪不起,沈家满门都得罪不起。
更何况沈让对世家出手是如此果断,甚至半分情面都不曾留,只怕是恨急了他们。
沈莱继续笑着道:“不知殿下今日莅临沈府是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