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她说得违心极了。
老人家越说越起劲,甚至都聊到以后结婚要办多少桌酒了。温昭只默默地听着,给刘婧做完检查,便快步走了出来。
她心口闷得发慌,眼角有些发酸、发热,可她还是咬着牙,使劲把一些不该有的杂质硬憋了回去。
-
下班时分,林晚照例来接温昭。
她实在太累了,一上车就干脆闭上眼睛歇着。等再睁开眼时,窗外的街景已经开始变得些许陌生。她有点懵,随后意识到这不是回家的路,倒像是去城西的。
她转头问林晚:“咱这是往哪去啊?”
“带你出去玩玩。”
“玩?去哪玩?”
“青山路那儿新开了家清吧,”林晚趁着红灯转头看她,“看你今天蔫蔫的,带你透透气。”
温昭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灯,没再反驳。反正明天是晚班,偶尔放纵一次也无妨。
走进店里,霓虹彩光打在墙上,中间的小舞台上有驻场歌手,嗓音像红酒一样醇厚。没有震耳欲聋的电音,只有慵懒的蓝调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她们来的很早,还没有到酒吧的高峰时期,温昭跟着林晚随意找了一处座位坐下。
“看看喝什么。”林晚把酒单递过来。
温昭很少来这种地方,对着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字直发懵,犹豫了半天才指着一个看起来最正常的:“那就爱尔兰…咖啡。”
林晚挑眉:“你确定?”
“怎么了?”温昭满脸纳闷,来酒吧点咖啡很奇怪吗?
她点点头:“嗯。”
“行。”
服务员很快端上两杯饮品。
温昭盯着面前褐色的液体,上面还浮着一层雪白的奶油,看起来跟普通咖啡没什么两样。
她二话不说捧起杯子就是一大口。
“喂!”林晚赶紧按住她的手,“你当喝水呢!”
温昭被呛得直皱眉,这什么咖啡?味道又苦又甜,怪得很,还带着股冲劲儿,烈烈的。
她又小口抿了几下,慢慢竟也习惯了这古怪的滋味。只是脑袋渐渐变得昏沉,涨涨的,还有点发晕。
林晚正四处打量着酒吧,目光忽然定在吧台调酒师旁边。
那儿站了一个男人,侧着身,身上穿着件灰色的上衣,侧脸线条分明,鼻梁又高又挺,微微屈身,手里正摇着一杯红色的酒。
“你看什么呢?”温昭微醺地凑过去,声音软绵绵的。
“两点钟方向,”林晚压低声音,“极品帅哥!”
温昭眯着眼望去:“脸都没看清就说帅?”
“帅哥是靠气场的!”林晚自信满满地
戳了戳她,“我去搭个讪,一起?”
温昭摇摇头,整个人懒洋洋地趴在桌上:“算了,你去吧。”
“那乖乖在这等我,”林晚起身整理了下裙摆,“别乱跑啊!”
“……嗯。”温昭迷迷糊糊地应着。
她托着发烫的脸颊,目光追随着林晚的身影。那杯爱尔兰咖啡的后劲渐渐上来,整个世界都变得柔软而朦胧。
她打开手机,屏幕上那条热搜依旧还没撤下,而特别关注列表里“祁慕工作室”的账号也没有发布任何澄清声明。
——所以…是真的?
她又猛地喝下一口。
褐色的液体再次划入喉咙,灼烧感比刚刚更加强烈,奶油的甜味已经消失无存,只剩下纯粹的苦涩在舌尖蔓延。
驻唱歌手不知何时换了曲子,抱着吉他轻轻弹唱起梁咏思的《密语》——
烟花吻过夜空
许愿你还在身旁
你眼眸沾着繁星倒影
而我偷偷藏起一个秘密
……
上次听梁咏思的歌,还是在去滨海的飞机上。
那个时候他就在身侧。
她也清醒着。
只是自愿坠入梦境。
……
酒杯已经见底,温昭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林晚还在远处聊得热火朝天。
她又拿起手机,已经九点半了。酒精带来的困意一阵阵袭来,她不想打扰林晚的兴致,在对话框里慢慢打字:我有点困先打车回去了,你慢慢玩。
发完消息,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出酒吧。推开门,夏夜温热的风扑面而来,吹得醉意更浓。出租车里,窗外的霓虹灯化作一片模糊的光晕。她慢慢闭上眼睛,眼角不自觉滑落下一些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衣服上。
她靠在座椅上,任由温热的风一次又一次吹干脸颊。
-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缓缓停下。温昭摸索着推开车门,用力一关。
她眼睛半眯着,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歪歪斜斜地映在地上。
“叮——”
电梯按钮亮起冷白的光。
她整个人靠在冰凉的金属扶手上,脑袋一点一点的,直到“12”这个数字亮起,才慢吞吞地抬起头。
走廊里静悄悄的,她的脚步轻得连感应灯都没惊动。走到1202门前,她突然顿了顿,不自觉地转头看向对面1201的门牌。
对面街光透过窗户打在那四个数字上。她盯着那几个数字看了太久,久到眼眶都开始发酸。她猛地转过身,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酒气。
“咔嗒、咔嗒——”
指尖不听使唤地发颤,钥匙串在手里叮当作响。
她眯着眼睛凑近门锁,钥匙却怎么都对不准锁孔。酒精让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重影,试了好几次都插不进去。
“怎么连你也欺负我……”她小声嘟囔着,声音里带着醉意的委屈。
在这时。
“吱嘎——”一声。
温昭动作一顿,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一束暖黄的灯光打在走廊白色的瓷砖上。
她缓缓低下眼睑,浓密的睫毛轻颤着,地面上那道修长的影子慢慢延伸,渐渐与她的影子重合。所有的五官都变得迟钝,她缓缓地转过身,动作像是被放慢了倍速。
视线先是落在他微皱的袖口,衬衫纽扣散开着,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手腕。目光慢慢上移,喉结滚动着,薄唇微张,小片的阴影投在了鼻梁边上,眼眸低垂着。而后记忆中那股熟悉的柑橘香飘散而来,与她身上的酒气交织在一起。
“啪嗒——”
钥匙串从她指尖掉落,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脆。
感应灯应声亮起,灯光照亮了整个走廊。
她也在这时看清了他。
“你……”她只轻轻吐出来一个字。
——是梦吗?
“你喝酒了?”熟悉的薄荷音传入耳中。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仰着脸望向他,朦胧视线里,他的身影高大挺拔。
她的脚步不自觉地向前挪动,一步、两步……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一个拳头的距离;直到在他漆黑的瞳孔里隐约看见自己凌乱的倒影,才软软地应了声:“……嗯。”
祁慕低着头,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喝了多少?”
温昭缓缓抬起手,比了一个“1”,脑袋昏昏沉沉,又说:“一杯咖啡……”
“一杯咖啡醉成这样?”他视线落在了她湿润的眼角,声音突然沉了几分,“还哭了?”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抬起,温昭怔怔地看着它靠近,却在最后一刻下意识地偏过头,躲开了这个触碰。
“呵,”他冷笑一声,把手放下,“就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哥哥能碰你是吧?”
感应灯恰在此时熄灭。
温昭转过头再次看着他,那双眼睛就像被黑暗吞噬,带着凛冽的寒意:“好、凶……”她又说,“为什么……在梦里还那么、凶。”
她歪着头,醉意朦胧地嘟囔着:“之前…不是这样的……”
祁慕叹了口气,从温昭身旁走过,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钥匙,打开了门。
“需不需要我扶你?”他声音依旧冷硬。
温昭摇摇头,倔强地迈出一步。却不想双腿竟然一软,她整个人向前栽去——
下一秒。
一双温热的大手稳稳托住她的腰肢。
第27章
温昭被那股力道一带,先是往后仰了仰,跟着又往前一倾,结结实实扑进了祁慕怀里。
她呼吸一滞。
这个温度,这个触感,和之前梦里的一模一样。
所以……她又做梦了?
她慢慢仰起头,正好对上他垂下来的目光。他那双清冷的眼眸上方,眉毛微微皱着,像是看不懂她此刻的样子。
“不是说不用扶?”祁慕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温昭定了定神,撑着他的手臂直起身子。她就这样站在他面前,像第二个梦里那样,目光贪婪地描摹着他的眉眼。
嘴角不自觉扬起,眼角却滑下一滴泪——
这是第三个梦……
那就破例…
允许你…再出现最后一次……
脑海中渐渐浮现了梦境中的零碎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