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小沈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珠,吐出一口大气。
“傅同志,既然选择我作为你的大夫,就请给予我信任。”
陈茵锐利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对方,势必将要包裹着患者的坚固外壳戳破。
傅蕤看着陈茵认真的模样,思绪千回百转,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道:
“主要是双侧太阳穴疼痛,病发的时候像是有人在拉扯似的。”
“一般是什么时候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作为照顾傅蕤的人,小沈对此很是清楚,不等傅蕤说话,他迅速答道:
“工作繁忙的时候,尤其是遇上突发事件,没有休息好,头疼会更加剧烈。每次都要吃下好几片止疼药,才能够勉强活动。”
傅蕤有些难堪地瞥了小沈一眼,不敢对上陈茵的眼神。
陈茵见傅蕤没有反驳,当即在纸上记录,并继续追问。
“只是单纯的头疼?头疼还有没有其他的症状?例如失眠、恶心呕吐、情绪激动?或者其他。”
这个小沈是真的不知道。
因为每次傅蕤病发的时候,就会自己去吃药,然后将人赶走,自己独处一室。
所以,他将期盼的目光放在傅蕤身上,恳求对方认真回答医生的询问。
傅蕤没有留意小沈的表情,配合地道出真实情况。
“偶尔会恶心干呕,很难入睡,基本上需要依靠安眠药的辅助。”
“饮食如何?以及大便小便情况?”
……
“好,我对你的疾病情况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现在请将手放在脉枕上。”
陈茵从抽屉里取出脉枕,示意对方将手伸出、放上。
随着漫长而又平静的脉诊结束,陈茵对傅蕤的头疼已经有了了解。
失眠、舌苔干皆为肝阴亏损的表现,饮食差和干呕乃是肝脾气滞伴有肝热之症,而舌苔黄腻、小便黄则为湿热所致①。
想要治愈,必须疏肝开痹,利湿热而不损阴,敛肝潜阳①。
随即,陈茵根据上述判断,开始一剂方子。
“这是我为傅同志开的药方,由于她头疼乃是顽疾,所以耗费的时间比较久。这些药需要一日一剂,吃上十剂,再来复诊。”
“除此之外,你还需要针灸治疗,调神理气,通络止痛。双管齐下,才能尽快恢复正常的生活。”
不知为何,傅蕤听着眼前年轻大夫的话,心中竟然真的隐隐觉得自己的头疼可以治愈。
但想到之前看过的大夫,脑子里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嘲讽她异想天开。
傅蕤轻笑一声,眼神平淡无波地接过药方。
此刻,她只是为了回应大哥和大嫂对自己的关心,对于治愈,不抱有一丝希望。
陈茵一眼就看穿对方的轻视和不信任,但是既然人已经到了自己的手里,如何治疗,就是她说了算。
随即,她站起身,朝着针灸室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话。
“傅同志,还请跟过来,我们先进行一次针灸。等针灸结束,你再决定是否喝我开的药方。”
傅蕤没想到陈茵的性格如此较真,她也来了脾气,快速跟上去。
不一会儿,她就来到一间略显简陋的小屋子。
里面除了多出一张一米宽的小床之外,她看不出和外面有什么区别。
听到针灸两个字,小沈的脑子里不自觉闪过拔火罐的画面。
看着傅县长和陈茵进入小隔间后,他主动停下脚步,在外等候。
屋内,陈茵正在指导傅蕤做好针灸前的准备。
“请坐在床上,脱鞋坐好,即将开始施针。”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傅蕤也不拖拖拉拉,立即按照陈茵的指示做。
随即,她坐在床上,整个身体呈九十度,方便下针。
陈茵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银针,用酒精消毒备用。
当她站在傅蕤身旁时,意味着此次针灸正式开始。
她先是取出一枚银针,对准内关穴进针一寸,提插捻转泻法一分钟……②
傅蕤并不是第一次针灸,在她寻求市里保健局的帮助时,就曾在一名老中医的手中针灸治疗过,效果显而易见。
但是此刻,从陈茵下针开始,她隐隐觉得二者之间大有不同。
今日看诊前,她刚刚从受灾地区视察过来,想到此次洪水过境辖区遭受到的侵害,她就愁眉不展。
上午在市区,也是因为着急向上面报告详细情况,抽空回大哥家吃了一顿饭。
仔细的话,她已经有三天的时间没有睡一个好觉了,额角胀痛,整个人浑身都弥漫着一种不好惹的气息。
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当第二枚银针落在人中时,随着眼角留下的泪水,她竟然觉得疲惫、混沌的大脑恍惚之间有一股清风拂过。
傅蕤不敢置信地仔细感受额角逐渐消失的胀疼感,心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尤其是当听到陈茵脱口而出的一个字“行”时,她差点激动地从床上跳起来。
陈茵慌忙将人肩膀按住,“别动!针还需要在穴位上待一柱香的时间,你别乱动。”
闻言,傅蕤惊讶地问:“什么!这还是第一次针灸还没结束的疗效?”
“所以,别乱动,我去帮你把药开出来。”
说完这一句,陈茵忽然意识到什么,后退一步问:“是在我这里开药吧?”
“那是自然。”傅蕤迅速回道。
陈茵点点头,继续往外走,刚掀开帘子,小沈焦急的面庞立即闯入视线。
“别担心,治疗没出现任何意外,再有一柱香的时间就可以结束,我先把要喝的药开出来。”
小沈张开的嘴还没来得及发问,陈茵已经将他所有想知道的问题说出口,张开的嘴只能尴尬的收回去。
当听到陈茵要开药时,立即跟着一起走过去。
面对一整面墙的药柜,和陈茵行云流水的动作,小沈难掩惊讶。
他很想要上手帮忙,可看了好几遍,愣是没看清楚陈茵是如何将一张牛皮纸把各种中药材包裹紧实的,只能呆呆地站在柜台前。
直至陈茵将药包推到他面前,并开口计算医药费。
“看诊费五毛,十包药一共三十五,针灸两块,一共三十七块五。是你付钱?还是里面的患者自己付钱?”
“我我我!”
听到付钱,小沈立即将脑子找出来,高举一只手回复。
作为傅县长的生活管家,这些生活上的事情都是他负责的。
当他将医药费递过去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三十七块五的医药费是不是太便宜了?眼前的小大夫挣钱吗?
若是回去之后,他和人说傅县长看病只花了这么点钱,肯定会有人说自己讲笑话。
就在小沈想要询问是不是算错的时候,陈茵已经进入针灸室。
“可以取针了,不要有大的动作,当心出事。”
“是。”
已经体验过针灸好处,以及陈茵医术的傅蕤,除了这个字,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当最后一
枚银针取下,傅蕤有种禁锢在大脑上的枷锁被解开的轻松感,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轻松惬意四个字。
此刻,她心中有一千句感谢的话想说,最终却只化为一句,“陈大夫,请原谅我之前的轻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现在感觉如何?”陈茵不在意地继续处理手里的银针。
“再也没有比现在更舒服的时候?手脚轻松,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飞起来一样。”
第一次感受到没有头疼干扰的傅蕤,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语气都变得幼稚起来。
“那就好。”
陈茵清洗双手,转身看向傅蕤,问道:
“想要完全治愈,针灸你需要一日两次,连续三天的疗程。最近三天你有时间吗?”
“有!”
就算没有,傅蕤也必须要将每天一个小时的时间挤出来。
约定好每日针灸的时间后,傅蕤和小沈不舍地离开。
坐在车上时,傅蕤看了一眼饱经风霜的医馆,不经意地问:
“小沈,你觉得这间医馆看起来是不是有些配不上陈大夫?”
小沈一边开车,一边认真地点点头。
“是。傅县长,如果不是您带我来这里,我都不知道这样的小镇上居然有一个如此医术了得的大夫。不过想想,是不是有些高人就喜欢待在这样的地方?”
“世外高人。”傅蕤瞥了一眼惠民堂的匾额,微不可闻地发出感叹。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每日中午和徬晚,属于傅蕤的专车都会急匆匆地离开县政府大楼。
这样的异象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作为傅蕤的司机,小沈就是那个被选中打听消息的。
虽然小沈的脑子并不是很灵光,但他也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傅县长每日急匆匆离开的事只能成为云川县的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