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人哪有你好,你都不要工资。”商乐说,“那等万染找到人了,你在墨中书报个班上书法课吧。”
“想在学校看见我啊?”聂川说。
“嗯。”商乐点头。
“到底谁有分离焦虑?”聂川逗她。
商乐继续点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抱着膝盖:“我。”
聂川心底再次叹了口气。
太影响他开车了,下次让商乐坐后面好了,但又不想看不见她。
这么看来还是他分离焦虑更重一点。
*
周日上完课,谢濯安的书也寄到了,晚上给商乐打电话的时候他有些不放心:“你自己去?大哥说你没叫他一起。”
“聂川和我一起去。”商乐说。
她和聂川的关系她从来就没打算瞒着家里人。
“那行。”谢濯安说,“进山的路有一段有点难开,不知道现在修好了没有,你们注意安全。”
第二天商乐和聂川很早就上路了,车开上高速公路的时候接到了商少元打来的电话。
“你要去大伯那里送书?”商少元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不满,“怎么不叫大哥和你一起去,他忙的话你等我两天,我忙完我们一起去,山里晚上也不安全。”
“我让聂川和我一起去。”商乐不得不把和谢濯安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商少元却不像谢濯安一样什么都没说,依旧不放心:“他也没去过,你还记得路吗?进了山导航都用不了,要不就先回家,我让司机送你们去。”
“二哥告诉我路了,没导航之后也只有一条进山的路,不会走错。”商乐耐心说服他,“进山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要走,我知道,不会丢的,我野外生存技能比你好,聂川和我一起徒步过,他也没问题。”
商少元:“……”没一句他爱听的。
小商总只好妥协:“有任何事都第一时间给我和大哥打电话,别像上次脚崴了一样什么也不说。”
“知道了。”商乐答应。
商少元又说:“慢点开车,不要赶时间,路挺难开的,到时候天太晚了也不用急着开车回,山里出来的那个村子里有民宿,太晚就住在那。”
“好的哥。”商乐乖乖点头。
商少元这才满意了,挂电话前犹豫了一下,再次叮嘱:“住宿的话,那个房间,你和聂川要有心理准备……”
“哥?”商乐看了聂川一眼,提高了声音,“你想什么呢?”
“嗯?”商少元声音顿了一下,“我是说那个住宿的房间不太好,你们得有心理准备,村子里就那个条件,我经常跑项目没少住,你估计不习惯,聂总嘛我就不清楚了。”
商乐:“……”我想什么呢?
商少元大概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在电话那端尴尬地沉默着,半天后勉强重复了一句“注意安全”,两兄妹别别扭扭地把电话飞速挂断了。
毕竟都不是曾经初高中生的年纪,兄妹之间关系再好也不会无话不谈了。
“怎么了?”聂川问。
“没什么。”商乐把商少元说的晚上可能要住村子里的话告诉了聂川,略过了尴尬的片段,“住宿条件不好,实在不行我们可以睡车里。”
“没事,我还住过村里那种土房子,睡哪不都是一张床。”聂川不太在意,“你哥怕你睡不习惯吗?”
商乐点了点头。
聂川笑了笑:“你家里人都很爱你。”
“嗯,我家人都很好。”商乐说,“他们也会很喜欢你的。”
聂川看她一眼,眼睛里都是温柔的笑意:“这算是求婚吗?”
“哪有这么简陋的求婚。”商乐笑起来,又有些犹豫,“你*想过以后吗聂川?”
“多久以后?”
“几年以后吧。”商乐不确定的说,“我们还会是这样的吗?墨中书还在不在?我们大家会不会已经是另一番模样了,会不会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车子奔驰在高速路上,有种寂静又无声的,时间飞掠而过的错觉。
“你在担心什么?”聂川问。
商乐一时间没说话。
她在担心什么吗?
如果追本溯源地去追寻她刚才问聂川的话,她好像确实在担心。
担心一切都像那天晚上那个梦一样,梦里的感觉也很真实,可她睁开眼睛又是另一番境遇,如果现在也是梦呢,会不会有一天她也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发现还是躺在那张酒店套房的床上,她不过是又做了一场梦而已。
真是庄周梦蝶。
但是这种荒唐的事发生过一次,就会让人忍不住地怀疑一切。
“据说要是你觉得身边的一切都不真实,那就是精神出问题了。”聂川出声打断了商乐的思绪。
“我吗?”商乐问,“难道不是你?”
“我确实有问题啊。”聂川说,“下次我去找段野的导师咨询,你要不要也去,和她谈一谈,很多事情大概就能找到答案。”
“我陪你去。”商乐说,“但我不想和心理导师谈。”
她知道自己不是心理问题。
“那和我可以谈吗?”聂川温声问。
“我先想一想。”商乐说,“聂川,你当初怎么决定把一切都告诉我的?到了我自己,我发现和别人承认、谈论这些心底不想示人的东西其实没那么简单。”
“因为你察觉到了,我不想瞒你。”聂川笑了笑,“更重要的是,我怕我失去你,比害怕你发觉我有病还要害怕。”
“你才没病。”商乐说,“心理出问题也不是你的错,你很正常,只不过你有一只来自月亮上的别人都看不见的小猫。”
“嗯,我知道。”聂川说。
商乐看着他的侧脸,心底忽然一阵踏实:“聂川,你是真实的对不对,我也是真实的。”
“当然。”聂川认真地说,伸手过来摸了一下她的脸。
中午的时候两人就到了导航上指示的小镇,继续穿过小镇往更远的村子里去,又开了将近两个多小时,才到了导航上都没有的地方,地图上只标了个大致的地名。
商乐和聂川先在村子里停了车,打电话给谢濯安确定就是这个村子,还去提前看了一下住宿,就是很普通很简单的那种,但是打扫的很干净,商乐算了下时间,晚上肯定是回不去了,干脆就订好了两个房间。
之后的路只能走进去,商乐高中毕业的时候自己报名去过几次徒步,每次都累了个半死,但是和初中时候跟谢濯铭一起去的雨淋安全多了,半夜也不用躲在专供护林员歇脚的树上小屋里勉强坐着睡觉。
所以山里那种人为踩出来的小路算是好走的,至少没有未知的危险,顶多踩不稳滑下去重新爬上来。
一个小时的路,她和聂川因为不确定到底哪个方向是正确的,中途停下来好多次,两个多小时才算是找到了大伯和大伯母的屋子。
山里也不仅仅是有他们一家,一眼看去能看到隔得很远的地方也有人家,时间已经五点多,商乐指了指远处升起的一道炊烟:“有人家在做饭。”
他们虽然身处山里,但也不在山顶,四周树林环抱,风吹过来万籁无声,只有各种不同的枝叶彼此碰撞的沙沙声响。
这里的静和野径云来那里的静完全不一样。
有种远离城市喧嚣,却也无端孤独的感觉。
大伯和大伯母的房子外有一条小道,也是人踩出来的,铺了些小碎石头,商乐走过去在厚重的大木门上敲了敲,里面悄无声息,不知道是大伯他们不在,还是不想见外人。
商乐又敲了几声,正要放弃,把书放在门边的木盒子里,里面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门被打开了,大伯往外看了看,笑了笑:“桑桑啊,濯安没来吗?”
“我和我朋友来的。”商乐介绍了一下聂川,把带来的书递给大伯。
大伯母也走了过来,看到商乐带了朋友,有些诧异地说:“还以为是和你哥哥来的,那进来喝个茶吧。”
商乐没客气,和聂川一起进了院子。
谢濯安说大伯和大伯母这个屋子是山里人家不要的废弃屋,这村子里都没有几家人了,有人住的地方也在山另一边,这里到处都是没人住的房子,他们给了村子里一些钱,把房子和地都租了下来。
现在他们两人俨然就是村子本地人的模样,大伯依旧儒雅,大伯母精神头很好,脸上是晒太阳留下的斑和皱纹。
他们也不用护肤品,完全的原生态化。
院子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种了不少瓜果蔬菜,还养了一条小奶狗,跟聂川巴掌差不多大。
“前两天村子里的人送来的,说养不了,给我们了。”大伯母笑着说。
瓜藤架下的桌子椅子都是大伯和大伯母自己手工做的,大伯烧水给他们泡茶,是商乐没见过的茶叶,大伯悠悠地给她说这茶是进山里去采的,山里人自己喝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