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边,商乐再次出声了:“那个工资,你还没说你想要多少。”
“……我想想。”聂川说。
其实他不知道该要多少合适,要多要少了商乐都会怀疑,他得回去查一查,或者问问段野。
殊不知商乐也不知道给多少合适,给少了显得她就像个万恶的奴隶主,给多了怕吓到清贫大学生,万一人家怀疑她有什么不好的企图,更不合适。
实在不行就往多了给,要不是她说给工资,聂川大概也不会愿意多打一份工,学业本来就很忙了,他要写论文还要打学校的工,就领点学校微薄的补助金。
……那就多给一点吧。
聂川从别墅出来,车没有停回去,商乐让她直接开走,以后这辆车暂时给他用,方便他当一个称职的代驾。
而且腿都这样了还要坚持上班,正常情况都是请几天假休息。
聂川给段野发了个信息,开着车从别墅区出来,这边晚上很安静,车开上路能看到不远处的湖,在黑暗中静静地铺平了一大片,风吹过的时候泛起一点缀着微光的涟漪。
手机震动,段野回信息过来,他把车停在路边看消息。
【此野非彼野:你答应再打一份工了?】
【聂川:嗯】
【此野非彼野:我就知道你拒绝不了……你不会是假装抗拒不了金钱的诱惑才答应的吧,小心戏演过了】
【聂川:问你的事呢】
【此野非别野:这哪有什么固定价啊,再说我也不知道啊你来问我,我查了查,大体给你估了个价,照你的姿色,可以往高了要价】
【聂川:……别胡说】
段野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很靠谱,发了个大体的护工代驾之类的价目表过来,聂川打算找个中等价位报给商乐。
【此野非别野:你现在在哪呢,还在医院吗?】
【聂川:没住医院,我送她回家了,现在准备回,在路上】
【此野非彼野:????】
【此野非彼野:你就把一个伤了脚的人丢在家然后自己跑了?你还想跟人要护工的钱……黑心打工人啊】
聂川愣了愣。
段野的消息跟不需要打字一样一条接着一条快速涌过来。
【此野非彼野:她脚动不了,想喝水都麻烦吧,你不是说她自己住别墅】
【此野非彼野:上楼睡觉都费劲,是不是还没电梯?】
【此野非彼野:睡觉时候脚得垫起来,她自己能弄吗】
【此野非彼野:扭到脚晚上会特别疼,疼十倍,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
聂川好不容易在信息轰炸的间隙回了两条消息过去。
【聂川:我给她倒了杯水了】
【聂川:她走路能蹦】
夹在段野一堆担心的问题里,像是两句苍白又嘴硬的狡辩,段野在电话那头大概被他气笑了,发了很长的一串点点点过来。
他没照顾过人,哪里知道这些。
商乐也没说。
*
门铃响的时候商乐正被脚痛折磨得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把腿锯掉,死脚锯掉就不疼了!
她根本站不起来去开门。
可能是她点的餐到了,但她现在不想吃了。
医生给她吃止疼药的时候就告诉过她药效过了还是会疼,她没当回事,现在好了,她感觉止疼药不是止疼,是把疼都暂时积攒起来了,药效一过,被积攒的疼痛争先恐后扑出来宣告自己还活着了。
早知道住院了,还能去找医生要止疼药吃,不给吃就哭。
她躺在沙发上生无可恋。
好惨啊。
聂川还跑了,什么破护工,就只会给她倒杯水,还是冷水!
哦是代驾。
人家还没答应。
一个身影进了客厅,啪地一声打开了灯。
商乐被突然亮起来的灯照的眼睛发白,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光又被挡住了,聂川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商乐愣了愣:“……你不是走了吗?”
“你没事吧?”聂川皱了眉看着她,“你……药效过了?”
商乐感觉自己眼前全都是一闪一闪的水钻,抬手想摸一下,还没动,聂川的手就伸了过来,在她眼睛上抹了一把,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感觉到温热的指腹从眼皮上擦过去,再睁眼的时候眼前的水钻就没了。
聂川的声音带着些无奈,小声嘀咕了一句:“还好回来了。”
“嗯?你说什么?”商乐没听清,但她反应过来自己眼前的水钻是什么了,她居然又疼到哭了。
没办法,真的忍不了一点。
“我怀疑我脚伤加重了。”商乐吸了吸鼻子,咬牙切齿,“上了药还包扎了这么半天,不是应该没那么疼吗?药效过了也不该这么疼!另一只也麻了。”
聂川把她扶起来,找来了垫子把她受伤的脚垫起来:“因为你一直躺着没动,现在好点了吗?”
“一点都不好。”商乐木着脸,“我想吃止疼药。”
“没有。”聂川说。
医生要不是看你哭成那样根本不会给你开止疼药,这伤都没到三级。
他看了看他走之前放在桌子边的水,一点都没喝,商乐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杯子,说:“我口渴了。”
聂川把水杯递给她。
商乐抱着自己那条好腿在沙发上挪了挪:“我要喝40度的,刚才我想去烧来着,但是我起不来。”
“我去烧。”聂川认命的说。
之后他被商乐支使得团团转,给她烧水,想吃点零食,还要看书,指挥着他用冰块给她制做一个冰袋敷脚,结果依旧不敢把冰袋往自己脚上贴,担心得也十分合理:“万一我的脚现在疼到麻木,冰袋放上去,会不会被冻伤?冻伤了我都感觉不出来。”
聂川哪知道。
他又不是真的护工。
但他还是庆幸自己回来了。
从按门铃没人来开门,到自己输密码进屋,看到商乐侧身躺在沙发上哭得特别难受的时候,他就在庆幸了。
还好回来了。
其实进了屋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才配得上“护工”这个身份,好在商乐一点都不客气,工资没谈好就已经把他当正式工使唤了。
他第一次被人这么支使,却不讨厌这种感觉。
门铃再次响起来。
“谁又来了?”商乐问。
聂川看着她。
商乐反应过来:“哦是我叫的餐,快,开个门。”
商乐叫的不是外卖,叫了家酒店的送餐,酒店经理带着人进来后一通摆放,把餐桌布置好就走了。
聂川过去看了看,商乐居然记得自己是个伤患,点的都是清淡有营养的菜。
“你吃吧。”商乐一只脚架在垫子上,另一脚曲着,下巴搭在膝盖上,慢吞吞的翻一本她让聂川去书房帮她拿下来的摄影集,“我脚疼吃不下。”
“那你还叫餐?”聂川问。
“我叫的时候脚还不疼。”商乐翻了一页,“现在疼饱了。”
晚上烧烤她其实也没怎么吃,叶梨妈妈腌的肉很香,但是一帮子人太能抢了,她每次想吃的时候往烤架上一看已经没了,等下一轮依旧是一样风卷残云的结果。
聂川走到沙发边,商乐神情蔫蔫的。
“你是不是发烧了?”他走过去问。
“嗯?”商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摸出什么来,“不知道,我就感觉没什么精神,应该就是疼得没力气了。”
“我……”聂川抬起手犹豫了一下。
还没动,商乐已经把他的手拉了过去,在自己额头上贴了一下:“你感受一下,烫吗?”
他的掌心贴上商乐的额头,手指也拢了上去,感受了一下:“不烫。”
“那应该没事,我就是疼的。”商乐放开他的手,“你去吃东西吧,不想吃的放在冰箱里,明天当早餐,我记得我叫了瘦肉粥,晚上你都没怎么吃烧烤吧。”
“你怎么知道?”聂川问。
“我看着你呢。”商乐没好气的说,“你气性好大啊,我都生气气完了你也不理我,居然还要我先跟你讲话。”
要是她和商少元吵架,最先忍不住来求和的一定是她哥。
当然了她生气时间也很有限,商少元要是不早点来求和,他们就算是自动和好了。
聂川没再说什么,自己过去餐厅吃东西去了。
商乐想看一眼,奈何沙发的位置看不过去,只好放弃,继续翻摄影集看。
脚疼得一阵一阵的,比一直疼还糟糕。
看书都看不进去,唯一能分散点注意力的就是摄影集,看照片总比看字轻松多了。
心不在焉地没翻几页,聂川从餐厅出来了。
“吃完啦?”商乐说,“那你扶我上楼,我想洗漱睡觉了。”
“睡得着吗?”聂川问。
“睡不着,你把我敲晕吧。”商乐绝望的说,“我都想把腿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