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的落点,和预想中也有偏差。
“真真?”
一道呼唤忽然从身后传来。
沈希真从回忆中惊醒,后退半步离开了墙边,回头一看,白若正朝这边走过来,脸上是一副微微惊讶的表情。
“哥。”
她喊了一声。
白若走到她身边,并没看外界的景象,青鸟的影子从他的身后浮现,高挑而华美。
“怎么还不回去?”他问,“再晚一点,学院就要宵禁了。”
沈希真看看他又看看青鸟,思绪还浸在冰凉的夜风里,怔了几秒,转头再度看向窗外,说:“其实我之前一直很讨厌白塔。”
白若静静看着她,轻声问:“现在呢?”
“我也不知道。”沈希真看着天空中的星星,“我以前觉得,在记忆还没恢复的时候都这么讨厌白塔,等我想起来所有事情,可能会更加讨厌,但是没有。”
白若问:“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沈希真摇了摇头。
她注视着窗外,感到手指微微发起抖来,便将它们紧紧攥在了一起。过了几秒,她慢慢说:“蓝凇跟我讲了违规实验的真相……我在想,作为唯一的幸存者,我活下来了,并且不怨恨白塔,这是正确的吗?”
白若走上前来,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不要这样想。你也是受害者,他人的不幸不是你造成的,你不需要有愧疚。”
沈希真问:“只有我一个幸存者吗?”
白若上前抱住了她,奇异的香气环绕在身旁:“我们会继续搜寻的。”
沈希真紧紧攥住他的手,声音像一根绷直的线:“不是说,当年留下了名单吗?”
白若不想说出令她失望的话,但也不愿意讲什么善意的谎言,犹豫再三,终于说了实情。
“有名单,但缺失了至少一半,并且也只有几个孩子有真名,其他都是编号。”他低声说,“审问时,苏照和沃雷也并不记得孩子们的姓名。”
沈希真不说话了。
过了约有半分钟,她徐徐吐出一口气,从绷紧的状态中放松下来,说:“如果实在没有就算了,毕竟是已经过去的事情,没必要再增加更多伤痛,反正也没有可能再弥补了,还是让过去的事情成为过去吧。”
白若:“不,白塔会补偿你……”
“不用。”沈希真打断了他,“如果后续需要作证,我愿意帮忙,但假如不用,也不必对外公开我的存在,我不想永远和这些过去的事联系在一起……我想忘记它们。”
白若沉默了下,说:“好。”
他说完这个答复,还想在讲些什么安慰她,还没有开口,沈希真突然轻轻推了他一下,仰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真是的,我本来是想过来安慰你的,怎么现在变成你安慰我了?”她小声嘟囔,“不行不行。”
白若扫了眼窗外,将单向玻璃调成了不透光的模式,整个四十八层的内墙都由透明变为雪白,外界的景象完全看
不见。
做完这件事,他将沈希真带到了总指挥办公室里,边走边问:“我有什么需要安慰的吗?”
“别装傻!”沈希真扯了下他的袖子,不满地说,“下午在十二层,你看起来不是很不高兴吗?”
白若似乎想了想,然后说:“我记得我当时应该把表情控制的很好。”
沈希真:“一点也不好,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不高兴了。”
白若关上门,回头看她:“这样吗?真抱歉,我不想让你为难的。”
沈希真说:“不许道歉。”
她环视了一圈,发现这里和几个月前还是一个样子,只是桌上堆了很多装着电子锁的绝密文件,和蓝凇桌上的一样。
“你也在查当年的事情,我还以为这个任务已经全部交给蓝凇了。”
白若说:“只让他来做,事情会乱套的,他从来也不考虑后果。”
听见这话,沈希真很有共鸣,想就此再讨论些什么,刚要开口,白若却用食指抵住了她的唇,说:“不是来安慰我的吗?不要再提蓝凇了。”
“我再说最后一句。”沈希真眨巴眨巴眼睛,问,“我听说你拔了他的蛇鳞?我以为你从来不会做出这种正面的,唔,打架斗殴性质的事情。”
白若说:“他也拔了我的羽毛,很疼。”
沈希真看向缩小停歇在盆景上的青鸟,抓住他的手指:“恢复了吗?”
“我不知道。”白若说,“你来检查一下吧。”
下一秒,青鸟飞了起来,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恢复原型之后,垂下脖子轻蹭沈希真的脸颊,长长的冠羽落在她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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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迟了几分钟,我的九月小红花[化了]
第93章
沈希真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样抚摸青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或许是一个月前?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遇见的人也太多了,她一边与他们来往一边还要处理自己混乱的记忆,实在是有点记不清更早的时候发生过的事情了。
S级向导确实不会被记忆问题困扰,但那也是在记忆没有被修改过的情况下。沈希真想,她的记忆可是快要乱到能拿去学院当参考病例了,而且绝对是无人能解答、声名远播的压轴题级别。
不过,这也快要解决了,只要回到镜湖塔,一切都会解决的。
沈希真发觉思路渐渐跑偏,连忙微微摇了摇脑袋,把飘远的注意力扯了回来。
她低下头,手掌埋进青鸟柔软的羽毛中,触感很软很轻,没有温度,只有香气和闪光,偶尔能听见宝石相撞的声响,细小但很清脆。
鸟喙是浅金色的,有时轻轻啄着指尖,像雨滴落在手上。
真是难以想象。
它真的会把青蛇的鳞片啄成那样吗……真的会那么凶?
该不会是蓝凇描述时夸张化了吧。
说起来,这两只精神体的颜色还挺像的,只是深浅和质感不一样。
这可能也是它们相处不来的原因之一,太像了,所以互看不顺眼。
沈希真想着动物心理学,很快检查完翅膀,将注意力转到看起来有些凌乱的冠羽上。她一伸手,青鸟就顺从地低下了头,被触摸颈部时,舒服得闭上眼睛,将脑袋往她的手心里埋。
它现在是正常体型,虽然没有战斗中那么大,但也比常人高出了一大截,如果翅膀完全张开,可以把沈希真整个人都揽进怀里。
她不由得想起了另一只有着鲜红眼睛的小鸟。
虽然小了很多,但黑翅鸢的模样却比青鸟看起来凶猛太多了,假如是兄弟俩内斗,听起来可信度还要高一点。
“头再低一点,真乖。”沈希真数了数冠羽的数量,发现对得上,顿时为青鸟并没破相而松了口气,狠狠摸了几把颈部的毛,苦恼地问,“你真的啄小蛇了吗?不应该呀,看起来明明这么乖。”
面对精神体的时候,她说话一向有点夹子音,青鸟听见了,就更加激动地用头顶的绒羽去蹭她的脸颊,完全无暇回答问题。
还是白若开口道:“那只是很平常的意见不合,以前也常有,别担心。”
沈希真看向他,敲敲终端的金属外壳示意,比划了下:“但是在视频里看起来真的很严重,连羽毛都掉了那么多,来之前,我都有点担心你们的精神图景会不会受伤了。”
白若微微摇了摇头。
他并不受到精神体的影响,但反过来,情绪变化却会在青鸟身上有所体现。没过多久,沈希真感觉到掌心下的羽毛很明显的坚硬起来,像刚被打磨过的刀锋,她还没来得及安抚,青鸟就收起了翅膀,低低鸣叫了一声。
沈希真摸了个空,收回手,疑惑地问:“怎么了?”
白若凝视着她。
“我只是没有想到,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仅仅过去一个月,你和蓝凇的关系就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他停顿了一下,说,“以前你对他的印象并不好。”
沈希真回想了一会儿:“以前也谈不上很差,毕竟我也没有跟他接触过,应该说是无感吧。”
白若:“现在你的想法改变了吗?”
“一定程度上,可能吧,我也不确定。”沈希真抱住了青鸟的脖子,不让它继续往后退,“我没有很仔细的思考过这个问题,现在还不是谈这些的时候。”
白若制止了青鸟的动作,让它安静地站在原地,与此相反的,他自己却看向了别处:“那什么时候才合适?”
“等我从镜湖回来。”沈希真说,“到那个时候,我再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话音落下,青鸟忽然张开翅膀将她环抱住了,色彩浓丽的青色羽毛占据了视野,看起来还是那么柔软,可是光泽却暗淡了一些。
沈希真拨了拨紧贴着脸颊的那些羽毛,甚至觉得香气都变淡了。
白若仍然不看她,低声说:“上次我走之前,你说不想谈论任何感情方面的事,现在已经可以考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