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记忆,不……那么,你都知道了?】
“嗯?”沈希真疑惑地问,“知道什么?”
那声音沉默了一阵,回答【不,没什么】,然后不再发出任何动静了。
沈希真朝
前走了一步,又停下来,说:“我做的只是温和无害的调整,不会有人因此受到伤害,至少在这里。”
第103章
镜湖塔的人员结构比白塔简单了二十倍,人少,规矩也少。这里没有S级哨兵,到了傍晚,灯光还是很明亮,甚至有人在楼道里玩牌。
沈希真穿过走廊,鞋子在地面敲出踢踢踏踏的声音。
伊戈尔:“你要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
沈希真:“……你要把这句话说到什么时候?”
由于本次出行的首要目的是“排查镜湖塔中有无与001有关联的向导”,听起来十分正式,镜湖指挥官沈彦给沈希真安排了塔内最大的静音室,作为她这段时间的工作地点。
虽说沈希真觉得检查向导的精神图景用不着去静音室,况且她也只想走个过场,但没找到机会说明。
嗯……在刚来时的那场意外之后,她决定除非事情办完,否则不跟镜湖的任何人私下见面。
厉害的人都会保持神秘!
这点值得学习。
沈希真确定了行动目标后,充满干劲儿地猛抬头,看见紧闭的静音室,头顶无形的天线又迅速委顿下去。
偏偏伊戈尔还在兴致勃勃地与她讨论:“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他们该不会打起来吧?”
沈希真觉得头更痛了。
“不知道,你可以去亲自感受。”她尽量不去想象静音室里的情况,质问道,“为什么你在外面?”
伊戈尔悠闲地靠着墙壁:“我又不是傻子,知道里面有哪些人还进去。”
沈希真:“我推门的时候不知道他们在里面!”
反驳完这一句,她不再给伊戈尔眼神,握住门把手深吸一口气,做了下心理准备,悄悄地拉开一条小缝,朝里张望。
真要命。
来这里之前,明明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好,艾尔先走以后,这里就应该只剩下两个哨兵,一只蝴蝶一只鸟,完全可以两手掌握。
多了个伊戈尔,意料之外,尚能接受,现在嘛……
沈希真从门缝里观察室内,眨了眨眼睛。
时间已经不早了,整个镜湖塔,只有这里的灯光是特意调过的,相当柔和,音响也播着舒缓的轻音乐。
透过亚麻纱般的光线,她看见白若在桌前看终端上的消息,蓝凇在他身后两步远,抱臂站在窗边远眺。他们正在谈论两个候审嫌疑犯外逃的事,气氛严肃,而且谁也不看谁,蛇和青鸟则离得很近,面对面,都是攻击姿势。
安瑟在静音室的另一个角落,独自一人,坐在飘窗上闭目养神,星星点点的蓝色蝴蝶落了一身,忽明忽暗。
看到这里,沈希真已经觉得有点儿头晕,然而目光再往左移,还有正在被啄伞盖的水母,脚上缠满触手的黑翅鸢与缓慢踱步的庞大雪豹。
她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一个吸氧装置。
特别是灰狼忽然走过来在脚边趴下的时候。
沈希真抱着微弱的期望,将门缝轻轻带上了,再次确认:“候审犯,那个……苏部长和纳尔森所长,真的躲在镜湖周边吗?”
伊戈尔耸耸肩:“我不知道,忘了吗?我跟你是一起来的镜湖,我也没有第三只眼睛在白塔。”
沈希真愁眉苦脸。
“他们为什么要到镜湖来,这里什么也没有。”她叹了口气,“这么快就过来了,蓝凇他们走的是官方通道,我还能理解,为什么逃犯也能那么快?”
伊戈尔在门上轻轻叩击了下,朝她示意:“这是你第四次重复这个问题,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去问?白若会隐瞒你吗?”
沈希真摇头:“不会,但是我不想进入战局,你——既然情况这么紧急,你也应该参与到讨论里吧,不是说所有空闲的高等级哨兵都得加入搜捕行动吗?”
伊戈尔说:“那要看事情的本质紧不紧迫。对他们的调查很可能会改变白塔高层结构,听起来是挺严重的,但和我这种普通底层哨兵有什么关系?”
“那什么才和你有关系?三年前发生的事?”沈希真说,“我承认那是个重大过失,前特遣队队长先生。但它曾经造成的影响已经不可改变,至于未来,我不是保证会在你调回白塔的精神图景无异常结论书上签字吗?”
伊戈尔打量她:“怎么突然态度这么强硬?想好能解决一个是一个了?”
“嗯哼,能解决一个是一个,你还有什么诉求快点说出来,再晚点我可就不管了。”沈希真抓住他的衣领,看向那道伤疤,说,“你想知道的就只是我三年前对你动手的原因?”
伊戈尔抬起右手,慢条斯理地勾勒伤疤的形状,说:“这个问题不值得探讨吗?”
沈希真干脆地回答道:“因为我认错了。”
伊戈尔说:“看得出来。我想知道的是,你把我认成了谁?不用说的太具体,只用说一点,你本来想找的是不是人?”
“真讨厌。”沈希真攥着他的衣领,往前扯了一下,手指用力按住伤疤,试图引起已经痊愈的疼痛,接着不高兴地问,“猜到了干嘛还问我?”
伊戈尔问:“那么,真的是001了?它从你这里抢走了什么东西?”
沈希真松开手:“不告诉你。”
“那就算了。”伊戈尔抬眸极快地扫了眼天花板,笑了笑,随手理了理衣领的褶皱,“但作为回报,我愿意告诉你一个秘密。”
沈希真问:“什么?”
伊戈尔伸手往上指:“分塔的静音室在去年全都重新整修过,加装了可视监控,摄像头在我们头顶,监控屏幕么……”
他抬抬下巴,像门的方向示意,说:“在里面。”
沈希真:“嗯?”
“你竟然不知道?别担心,为了噪音管理,只有画面,没有声音。”伊戈尔拉下衣领,指尖在伤疤上点了点,“他们只能看见我们在做什么,听不见你的秘密。”
“所以你刚才看起来,应该只是在急切地对我动手动脚而已。”
沈希真:“……”
真的、真的、真的很讨厌!
这个瞬间,沈希真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从封曼那里听到的一句抱怨,“当十几只雪橇犬一起朝不同方向拔足狂奔,还有谁比坐在雪橇上的人更倒霉呢?”。
唉,深有同感。
顶着个摄像头,沈希真不再掩耳盗铃地从门缝中观察了,将背挺直,盯着静音室的门看了一会儿,转头瞪了眼伊戈尔。
“你要么一开始就告诉我,要不然就别告诉我,现在……”
“别这么在意,你照样可以当做不知道。”
“那不一样。不知道和装作不知道是两个难度。”
沈希真说了个短短的绕口令,有点发晕,手指在眉心点了两下,自言自语道:“让我想想。”
在此期间,灰狼仍安静地卧在她脚边,在保持原本体型的时候,它一点儿幼年期的活泼劲儿都没有了,安静优雅,目光炯炯,看起来让人很有安全感。
沈希真目前还不知道,变成幼年体究竟是改变了它们的心智,还是仅仅提供了一个大胆展露本能的窗口。
她思考的时间有点长,过了一会儿,灰狼站起来,走到面前,耳朵向后压下去,用脑袋轻轻蹭她的手指。
好可爱。
虽然仍在冥思苦想,沈希真还是顺势摸了一把。
伊戈尔打量着她,神色平静自然,就像正在讨要摸摸的精神体并不属于他。
“与其临时思考应对方法,为什么不直接把你的情感问题解决呢?”他用眼神示意了下静音室里,说,“你大可以全部拒绝,或是答应其中一个,无论选哪种,情况都会变得简单很多。”
说完这段话,伊戈尔甚至觉得自己在人格的某些方面有点伟大了。
但沈希真只是不解地看向他。
“为什么我要那么做?”她打了个哈欠,在灰狼的头上轻拍了一下,说,“我喜欢各种各样的精神体,希望每一种都可以接触,现在不就是这样吗?”
“有时候,人多起来会有点麻烦,可是,我也没有损失啊。”
听完,伊戈尔沉默了。
沈希真问:“为什么不说话?”
伊戈尔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我对你的认知正在发生变化,真希望……真希望我们头顶的这个监控有录音功能。”
沈希真笑了笑:“是吗?我不觉得我说的有问题,毕竟,我又没有向你们索求某些,嗯,范围之外的好处。”
说完,她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延展下去,抬头看了一眼监控镜头,眨了一下右眼。
“不说了,我们进去吧。我想知道那个追捕逃犯的紧急任务,究竟有什么内情,是不是和我想象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