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眠玉从里面出来,捂着嘴就干呕,脸色发白,她说不出话来,另一只手还捂着肚子,含泪看向自己能干的暗卫:“看来不是人人都能做十二皇叔呢。”
燕寔静了一会儿,看着她:“去林子里?”
林子里草多,不知有什么蛇虫蚊蝇……但总比刚才所见好,李眠玉含泪点头。
“能走吗?”
后面林子有一段路,李眠玉坚强不动了,摇了摇头。
燕寔伏下身,李眠玉趴了上去。
到了后山林子,燕寔拿剑先打量了一圈四周,确定没有蛇虫,李眠玉才过去,并千叮咛万嘱咐:“你离我远一些,起码三丈。”
李眠玉见他背过身了,将灯笼放在一旁地上,撩起裙衫,解开里裤低头一看,松了口气,没有血。
那这惊天剧痛看来只是……
燕寔等了许久,才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走吧。”李眠玉低着头,有几分忸怩,腿也颤颤巍巍的,麻得像两条麻花。
幼时她养过一只狮子狗,每日都要在花园里占地盘,李眠玉浑浑噩噩地想,如果她也是一只狮子狗的话,方才那一片应该生狗勿进了。
她已是彻底丢失了一个公主的优雅。
燕寔蹲下来,李眠玉趴上去,小声说:“回去后,给我备一些热水来。”
暗卫点了下头,不多话。
回到寮房后没多久,燕寔便提了两桶热水过来,他漆黑的眼睛直直看向床沿的李眠玉:“没有浴桶。”
“无事。”李眠玉顿了一下,又问:“今日你睡哪儿?”
“外面。”
若是寻常时候,李眠玉还会再多问几句,但现在她属实没有心情了,还在为自己丢失的优雅默哀,点点头,“那门关上后你便直接睡吧,不用管我了。”
燕寔出去了。
李眠玉立即从包袱里取出一套干净衣物,迅速脱下身上的衣物,将帕子浸湿,飞快地擦拭身体。
当重新穿上干净的衣服,嗅到青铃姑姑给衣服熏的香后,李眠玉觉得自己重新捡回了一点公主的脸面。
燕寔双手环胸,随意靠在墙上,闭目敛神。
少年眉目虽秀丽,可静静站在那儿,如一把随时等待出鞘的剑,气势凌厉,在夜色下敏锐防御着四周。
……
翌日清晨,燕寔烙了几个玉米饼,熬了些粥,李眠玉用过后,又让她的暗卫陪着钻了一回小树林,出来时,再次神色恍惚了许久。
燕寔要走的时候,李眠玉叫住他,她神色赧然,眸若清水,欲语还休,娇滴滴的。
身为暗卫,燕寔极少有明显的情绪起伏,他安静等着。
李眠玉终于小声:“到时也帮我也打听一下崔云祈怎么样了。”
“崔云祈?”少年慢慢重复。
李眠玉含羞又得意:“是我未婚夫,世族崔氏长房长子,我跟你说过啊,他才高八斗俊美非凡温润如玉乃京都第一公子。”
燕寔没吭声,点了下头。
李眠玉看他离去后便赶紧回到寮房,关紧了门窗。
燕寔下山后没有如他所说一般寻乞丐,而是去了一趟驿站,离这不算远。
驿站来往人多而杂,消息灵通。
燕寔是从林子里抄近道过去的,到的时候,驿站里人满为患,隐隐有流民的趋势。
从京都逃难出来的车马堵在路上,有军士穿梭其中,拿着刀剑,凶神恶煞地在驿站搜寻,通往京中的官道都派了人把守,还有几只猎犬相随,所有人面色惊惶恐惧。
他细细观察了一番,军士所穿衣物与上回在林中追捕他们的大周军士衣衫不同,这是外族服饰。
他又弓背听了会儿几个神色焦灼的书生对话,神色一凛,没有多停留,立即悄无声息退回林中,半路上顺了一匹马,便往南清寺奔。
回到南清寺,燕寔迅速查看寺中情况,见寺中没有杂乱无章,才是松了口气。
他回到寮房外敲了敲门,“公主。”
李眠玉一直紧张地待在屋中,听到燕寔声音,忙一拐一拐过去开门,仰头看他时,一双眼妙盈盈的,“你回来得好快呀!”
她期盼地看着他。
燕寔却给她砸下个不太妙的消息:“这里不安全,立即走,我去厨房收拾一些干粮。”
李眠玉的心乱了一下,要燕寔说个明白:“为何不安全,你不是说南清寺很安全么?你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呀?”
燕寔看着她:“圣上失踪,赵王被斩头,如今北狄血脉的叛军头领占据了京都,屠杀不服者,京中部分官员与世家投敌。”
李眠玉脸色煞白,说话都磕磕绊绊了,“北、北狄?我大周……大周……李启翼这个废物!”
李启翼就是不自量力与外敌勾结的赵王!
“皇祖父……皇祖父失踪,还有可能活着的,对吗?”李眠玉眼睛一下红了。
燕寔低声:“所以我们现在走。”
李眠玉呼吸都乱了,安静了一会儿,才含着泪点点头回屋收拾,也没管地上的脏衣服,抓着包袱往外走。
她出来时走得急,一下撞到回身来寻她的燕寔怀里,整个人往后仰倒,但很快就被搂住。
李眠玉正要松口气,却见燕寔垂着眼睛靠过来,凑到她脸颊旁,鼻子翕动着嗅闻她,温热的呼吸就在她唇瓣此起彼伏。
少年凌厉俊俏的脸挨得极尽,温热的身体将她笼罩。
“大、大胆!”
李眠玉呆了一呆,面红耳赤。
燕寔显然不在意她的斥骂,又抓起她的胳膊,靠近了嗅闻她的手臂,微微皱了眉。
李眠玉见此,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咬了咬唇,怀疑是否是在小树林里沾到了味?
“宫中衣物,都烧了。”少年终于松开了李眠玉,表情严肃。
李眠玉不敢置信:“为什么?”
燕寔很少说这样长一段话:“衣服上有宫中特制的熏香,猎狗辨认出来,一直追到了二十里外的驿站。前日晚上公主身上只穿了一件,味道淡,所以他们搜寻得慢,只是大概确定一个方向,但迟早会找到南清寺来。”
李眠玉不理解,香味在空气里就散了,什么可怕的狗这样厉害!
她抓紧了衣襟,“那我穿什么?”
燕寔踱步往里走,打开柜子将里面的几身武袍和一双鞋取出来,拿出一身给李眠玉,另外的用另一个包袱皮包好。
李眠玉接过衣衫,迟疑道:“内衫都要脱吗?”
燕寔再次道:“宫中衣物,不能留。”
李眠玉:“那金钗首饰呢?”青铃姑姑给她收拾了些首饰细软。
燕寔顿了一下,乌黑的眼睛眨了一下,“我拿出去看看。”说完,便背上包袱又拿起李眠玉落在地上的大包袱出去了。
李眠玉抿了唇抱着衣服在床上呆坐了一瞬,才低头开始解衣衫,解开肚兜带子时,她的手都在发抖,眼眶又湿了,再次怀疑自己没留在宫中与皇祖父共进退是不是错误的。
她将自己脱了个干净,抖开燕寔给她的武袍,发现里面还有内衫,只是粗布的,且也没有肚兜。
李眠玉一穿上,皮肤就被磨得刺痛,尤其自从她来癸水后,胸那儿很敏感,时常肿胀,她捂住胸缓了会儿,才是缓缓将武袍穿好,鞋子也套了上去。
衣服不知是不是燕寔的,衣袖衣摆都很长,那鞋子更不用说了,和船似的,不知燕寔究竟怎么长的。
李眠玉提着衣摆出去,眼睛红红的,“太大了。”
站在外面的燕寔转身看她,上前将她两边长长的袖子撕掉,下摆也撕掉一截,腰带系紧了,又用撕下来的布条将她脚上的靴子绑在小腿上束紧。
“背过身去。”燕寔低声。
李眠玉委屈看他一眼,转过身。
燕寔抽掉了她绑发的发带,手指抓着她满头顺滑浓密的乌发,与他一样在头顶用发带扎紧。
李眠玉从没梳过男子发式,一时有些新奇,上手摸了摸。
燕寔回到屋中,将李眠玉换下来的衣物拿起,手指刚好绕在那根细细的红色肚兜绳上。
他第一次见,怔了一下,漆黑的眼盯着看了一瞬,有几分好奇。
李眠玉抬头时,刚好看到燕寔手指绕着肚兜带子垂眼看,呼吸一滞,快步奔过去夺下肚兜,娇喝:“大胆!”
燕寔静静看过去,眉眼无辜。
李眠玉羞红了脸瞪他,大声道:“怎么处理这些衣物?”
燕寔没再看她,提着衣物走出去,李眠玉跟了上去,看着他走到茅房那儿,将她的衣裙鞋袜丢进坑里,还用了根扁担搅了搅。
李眠玉:“……”
一个公主的衣服,和僧人的秽物,搅合在了一起。
燕寔回头,看向她手里的肚兜,见她神情呆滞,没出声直接拿过来一起丢进茅坑里。
李眠玉浑浑噩噩被拉走,被抱上马时才堪堪回过神来,她气咻咻的,“好你个大胆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