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嘴就在燕寔心口咬了一下。
燕寔还是笑,附在李眠玉耳边,声音低低的,“再休息两日。”
李眠玉立刻娇矜辩驳:“分明是你杵到我了。”
燕寔闭着眼,抿唇笑,低润的声音慢吞吞的,“碰到你就会这样。”
李眠玉一听就埋在他怀里笑,静了会儿,在这暖意融融的屋子里困意便袭来,睡了过去。
燕寔听着怀里人绵长的呼吸,却睁开了眼,无甚睡意,他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出了许久的神。
“燕寔~”少女轻轻的声音响起,他立即回过神低头看去。
李眠玉没醒,似乎做了什么梦,唇角翘着。
燕寔盯着看了会儿,低头轻轻在她脸上又亲了下,才是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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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晴,从客栈出来,马难行路,燕寔将马寄存在客栈。
两人从镇子里出来后,燕寔便抱着李眠玉轻功纵步赶路,斗篷的兜帽将李眠玉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一头伏虎,头像东方——这就是梁渠山。
临近中午时,李眠玉远远的便看到了只在地图上看到的伏虎,此时披着白雪,像是在雪地里蛰伏随时等待捕猎的猛虎。
她站在山脚下时,心情无来由地激荡起来,仰头看着这一片覆着雪的平静的山脉。
李眠玉喃喃道:“燕寔~这里葬着李氏先祖。”
燕寔捏了捏她暖呼呼的手,没吭声。
这山不算很高,除了像伏着的虎外,不引人注意,李眠玉没让燕寔再抱着自己走,她回忆着燕寔背上刺青上的路径往山上走。
下了雪,路难走,但有燕寔拉着她,再难走的路都好像变得很简单。
扎马步令李眠玉下盘稳,一路竟是沿着路线稳稳当当上了山,到了“虎背”中点处。
李眠玉摘下兜帽,环视了一圈四周,除了乱石和枯木什么都看不到,一片荒凉。
但她看了两圈后,再想了一下刺青,抿唇笑了一下,后退了三步,往左行五步,用脚踩了踩踢了踢,雪下面,这里有一块石头。
她蹲下身要将雪拂掉,一路上只跟着她没吭声的燕寔提前蹲下身,将雪拂去。
脚下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没有什么特殊的形状,但将雪拂开后就能发现,梁渠山是一座石山,这块普通的石头是连在山体上的。
李眠玉心里算着刺青上留下的暗号,算出数字,将石头往右拧三下,又往左拧了四下,最后再往右拧两下。
空荡荡的山里忽然发出一声石头相击的闷响,前方山壁开始往两侧退去。
李眠玉站了起来,却没有立即靠近。
此时临近黄昏,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或许周围都是白茫茫的雪的缘故,李眠玉能清晰地看到山壁深处有人缓缓走了出来。
来人越走越近,手里举着的火把也越来越清晰。
李眠玉也看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年轻周正的一张脸,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穿着普通的灰色武袍,身形精壮高大。
他的目光很沉静平和,却如潭渊般深邃,视线缓缓扫过燕寔,落到了李眠玉身上。
“来者何人。”青年声音低沉。
李眠玉远远看着他,脆声:“李眠玉。”
青年没有什么反应,目光平淡甚至是冷漠地看着她。
燕寔低头解开腰间软剑,将身上衣物脱下后挂在臂弯,便偏头看李眠玉,“公主。”
李眠玉不等他动手,便主动伸出手指,在剑尖轻轻碰了一下,血珠立刻在指尖沁出,燕寔背过身去,李眠玉的指尖轻轻在背上轻轻一点。
美丽壮阔的山河刺青一点点在燕寔白皙漂亮的皮肤上出现,直到他的手臂上也出现李氏的麒麟。
天光昏暗,但那刺青在火把之下却清晰明耀。
李眠玉是第二次见这刺青,忍不住目光也落在上面,看山川在燕寔宽阔脊背上延展出瑰丽的色彩。
“宿龙军守墓人赵平丘见过公主!”青年铿锵的声音从前方响起,再不见方才的冷漠平淡。
李眠玉抬头看过去,青年单膝跪下,俯首称臣。
她心跳极快,脸也有些发烫,她心里有些不知名的情绪,脑海里闪过皇祖父,也闪过燕寔身上的毒,低声:“请起。”
赵平丘起身,微微躬身俯首让开身体,“公主请入山。”
李眠玉下意识转头想看燕寔,却看到身旁无人,她往后看。
燕寔已经穿好衣物,和赵平丘一样,微微躬身俯首跟在她后面,如一把被封住的剑,掩去了凌厉与锋锐,只剩沉静。
李眠玉盯着他,没吭声,朝他伸手,声音轻轻的,“燕寔~”
燕寔抬眼看过去,沉静的一双眼在愈发昏暗的天色下更显漆黑,他没有立即伸手。
李眠玉抿唇笑了下,黑夜雪地里,她的声音轻柔:“我眼睛不好,必须牵着你的手,你过来点,燕寔~”
燕寔定定看着李眠玉,又过了会儿,才朝她伸出手。
李眠玉没有给他可能收回手的机会,一把抓住了他,喃喃:“天要黑了,燕寔~快走吧。”
山风冷寒,燕寔的手却很烫,脸也很红,在李眠玉抓住他的一瞬,便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赵平丘垂目安静站立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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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是山壁重新合上的声音。
赵平丘举着手里的火把没有停下来,一路带着李眠玉走了很长一段路,直到前方视野逐渐开阔,前方出现一处石门,他抬手推开,进去后,便是一间石室。
里面摆设是寻常屋舍,看起来便是守墓人起居之地,路到此处便停了下来。
赵平丘转身恭敬对李眠玉躬身道:“公主,接下来该如何走,臣不知。”
燕寔背上的刺青机关,只有李氏皇帝能解出来,如何进入下一道机关,如何突破层层危机进内,只有李氏皇帝可以做到。
宿龙军追随其后,却不知机关何解。
李眠玉如先前打量梁渠山一样打量着这间石室。
石室中只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皆是石头雕琢而成,墙壁则是砖块垒砌的。
李眠玉凑近了细细看。脑中回忆着机关所描出的几处,她的目光落在床与椅子中间的桌子上,环着绕了一圈,发现石桌上有刻下的残棋棋盘。
她盯着看了会儿,抿唇笑,手指在残棋上几个点依照由北往东的方向点去,连起来的几个棋子微微下陷,刚好形成伏虎的模样,位置正在残棋中间。
脚下石块震动,又一阵轰鸣响动,李眠玉抬头,前方砖墙开始收缩变化。
一条新的通道在李眠玉面前展开,石壁上镶嵌着明珠,在烛火之下熠熠生辉。
李眠玉忍不住抿唇笑了下,歪头看燕寔,略微矜持道:“皇祖父教我的数术与机关术原来要在这里用上。”
说话间,她拉着燕寔继续往里走,脚步不曾停下。
赵平丘没有吭声,只安静俯首跟在李眠玉身后侧。
那张刺青在李眠玉的心里清晰,走过一个个通道,她解机关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当最后一道拦在面前的铜水浇筑的巨门从两旁退开,李眠玉抬头,看到了如太极宫殿一样的一座宫殿。
宫殿中间堆彻的无数金银珠宝。
李眠玉看到面前的金碧辉煌没有意外,她的目光好奇看向两侧,两侧另有八间石室,她提步过去,这里的石室没有门,到了门口就能一观其中是何物。
——是卫士的铠甲、武器。
大周立国以来,宿龙军只是一个传说,至今未曾出世过,这石室中的铠甲却没有一丝陈旧与腐蚀,崭新如初,银光飒飒,武器或刀剑,或枪戟,同样没有半点腐朽,依旧光亮。
八间石室,前七间进到里面才知都如外面的“太极宫”一样大,铠甲与武器不知凡几。
李眠玉对武器的了解知之甚少,她好奇问燕寔:“这些武器当今出世可还能敌得过时下最新的武器?”
大周立国已经过了两百年,这些武器能存世两百年已经极为不易,可武器若是不能用,那看起来再如何,也不过是废铁。
燕寔目光扫过石室内的武器,点头,低声:“其中的弩箭如今依旧是战中极佳的远程武器,刀剑只要开刃,如何发挥效果是卫士的能力。”
李眠玉点点头。
而第八间,竟是一间寻常的起居室,里面家具齐全,床褥皆有,只是蒙着一层灰——这当是供来此之人暂住。
李眠玉环视了一圈四周,再看向一直安静跟在后面的赵平丘,“皇祖父可有话留给我?”
李眠玉的声音依旧如寻常小娘子一样,语气平和,甚至是天真娇憨,但说话声音不疾不徐,眼神明亮,今日见了这么多东西,解了这么多机关,却丝毫没有生怯。
足以让人对她心服。
何况,她是李氏的公主。
是第一个走到这里来的李氏,是宿龙军毫无理由必须效忠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