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煎了药,你喝了药就会好。”燕寔声音低低的,凌厉的眉眼柔和。
李眠玉摇头,喃喃:“我不喜欢喝药,小时候生病了喝药就哭,父王和母妃就会一直抱着我,父王母妃走后,我哭的时候,皇祖父会抱着我。”
燕寔乌眸看她,少年声音很低:“现在我抱你。”他另一只手抬起药碗。
李眠玉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药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皮却红红的,“燕寔~我不喜欢喝药。”
少年声音清晰干练:“那我陪你喝。”
李眠玉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呆了一下,忍不住抿唇笑,嗔他一眼,“燕寔~你在胡说什么,喝药怎么能陪,你又没生病。”
燕寔看着她,没吭声,忽然低头喝了一口药,便俯首朝李眠玉凑了过去,猝不及防贴住她微张的唇。
李眠玉呼吸一顿,下意识张开唇,带着少年清新味道的舌便卷了进来,带着苦味的药汁也抵了过来,她神魂飘荡,他的舌尖往前一抵,她下意识吞咽。
少年退了出去,轻轻舔去她唇角流下的药汁,“这样喝啊。”
李眠玉怔怔看着他,苍白的脸渐渐红润起来,她睫毛颤如蝶翼,心跳得飞快,话说得也飞快:“燕寔~你从哪里学的?暗卫不会还要学这个吧?”
“做杀手的时候看到别人这么玩的。”少年声音幽幽,听着几分可怜。
李眠玉本就好奇心重还心软,很容易就被吸引了心神,“别人这么玩的?”
燕寔瞭她一眼,忽然别开了脸,小声:“我不告诉你,你会笑话我。”
少年声音低润,语气却有些害羞。
李眠玉从来没见过燕寔这样,心里好奇越发重了,她来了点精神,伸手扯了扯燕寔袖子,“燕寔~我保证不笑话你,你跟我说说嘛。”
燕寔便歪头,“那喝完再跟你说。”
他话音落下,趁着李眠玉不注意,又喝了一口,俯首又凑了过去。
李眠玉防不胜防,又被他贴住唇,被他轻轻松松抵进来,舌头被他一卷,她便神魂迷离地咽下了药,燕寔又含着她的舌头吮了一下,才后退。
她面色涨红了,正要斥他大胆,就听少年低声问她:“我将苦味吮掉了,是不是没那么苦了?”
李眠玉便下意识回味了一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果真没那样苦了,燕寔的气息干净又好吃,像是酥山一样,带着香甜的气息,她眼睛湿润地看他。
燕寔又喝一口,刚凑过去,她下意识仰起脖子,他稍顿,漆黑的猫儿一样的眼睛直直盯着她,似笑了一下,才贴过去。
一碗需要青铃姑姑一哄再哄,需要皇祖父抱在怀里安抚才能喝完的药,不过一会儿便喝完了。
最后一口时,燕寔没有立刻退出去,他缠着李眠玉,轻轻咬着含着又舔着,直到将她口中的药汁都变成自己的气息,才是磨磨蹭蹭退出来。
李眠玉的脸红到脖子里,杏眼盈盈看过去,她快不会呼吸了。
“呼吸。”燕寔看着她,脸庞白净如玉,沉静凌厉,笑起来时眼尾却浅浅开了桃花。
李眠玉便开始喘气,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生了很严重的病,她捂着自己胸口,喘着气看燕寔,喃喃:“大胆~你太大胆了~”她觉得自己心跳得不正常,她一定是被燕寔迷住了心魂。
燕寔却又凑过来,亲了一下她的脸颊,“你还要听吗?”
李眠玉的神魂又稍缓过来,立刻振奋了精神,在他怀里坐起来,准备听完后好好笑一笑他,以报他方才笑话的仇,“当然,你快些讲。”
燕寔便说:“我刚满十一岁时被挑出来送去妓寮学习怎么迷惑人。”
李眠玉屏住呼吸,听得认真,见燕寔停下来,便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少年揽着她,稍稍往后躺了下来,靠在墙上,李眠玉便伏在了他怀里,听他又略带些得意的声音:“我一到那里,看到到处都是凑在一起吃嘴的人,心里害怕,逃了出来,跳进了水里,冬天很冷,我在里面憋气很久,没让人找到。”
李眠玉听到这里,妙盈盈的眼忽然眨了眨,声音也轻了点,“后来呢?”
燕寔幽幽叹了口气,声音几分郁闷:“我暗自得意没人发现我,可以躲过这奇怪的训练,然后闻到空气里烧鸡的味道,我悄悄从水里探出头,发现不远处的凉亭里,桌上摆满了吃食,我两日没吃过饭,好饿,没忍住爬出来,结果就被捉住了,打了我一顿。”
李眠玉听到这里已经双眼含泪,她从燕寔怀里伏起身,“燕寔~你小时过得这样苦。”
燕寔漆黑的眼看着她此时的反应,低声问:“不好笑吗?”
李眠玉摇摇头,又伏身去抱他,“燕寔~这一点都不好笑,妓寮是什么我知道,诗中常有文人描绘,你才满十一岁,去那种地方学什么?都是不好的东西。”
她虽不甚清楚究竟哪里不好,但总归是不好的。
“那样冷的天你害怕被责罚只好跳进水里,冬天的湖水,好冷好冷的。”李眠玉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你还两日没吃过饭,被一盘烧鸡引出来,遭了一顿毒打。燕寔~这一点不好笑,我才不会笑话你。”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燕寔的脸,“如果我那时认识你,我一定会在岸边拉你的手,带你离开那里。”
燕寔似愣了一下,“杀手楼里的杀手会杀了你。”
李眠玉看他一眼,娇矜道:“我是宁国公主,每每出行,皇祖父会给我许多侍卫,甚至会有暗卫保护。”
“你是公主,不可能会来妓寮。”燕寔歪头看她,又说。
李眠玉呆了一下,似没料到这个,她说:“那我们可以在别的地方认识。”
“比如呢?”
“比如大慈安寺,我父王母妃在那里有长明灯供奉着,我每年都会去寺里,如果我们在那里认识,我就把你要来做我的侍卫。”李眠玉畅想了一番,忍不住笑起来,兴致勃勃,“若是这样,你那时候就是我的人了。”
燕寔垂目看着她不语。
少年男女挨蹭在一起,衣沾着衣,发缠着发,气氛忽然静了下来。
李眠玉缓缓眨了眼睛,忍着鼓胀的心跳,先移开了目光,娇嗔一声:“反正这一点不好笑,我不会笑话你的。”
说完这话,她又转头朝燕寔看去,眼睛水盈盈含笑看他:“等皇祖父起复寻到我,你就一直跟着我,光明正大做我的侍卫长。”
侍卫长……
少年心里慢吞吞念了这三个字,我可不想做侍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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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眠玉吃了药,困意就席卷而来,强撑着精神就是要听燕寔说的他的笑话来笑一笑他,如今“笑话”讲完了,她便有些撑不住了,窝在燕寔怀里很快睡了过去。
横竖无事,燕寔拥着她也躺了下来。
前两日天冷时,炕就开始烧了,如今暖意融融,整间屋子如春日和煦。
燕寔抱着李眠玉,缓缓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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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冬,一连几日的大太阳。
李眠玉在屋子里只躺了一天,便每日都被燕寔抱出来在院子里来回走着,每日都要晒一晒太阳,初时困顿疲惫,可几日工夫,她的身体就好利索了。
到第五日上午起来,李眠玉长长呼出一口气,便恢复了精神。
“燕寔~今日我想吃蹄髈。”用温水洁过牙,李眠玉起身便对燕寔说。
陈家村自来有秋收后贴秋膘的习俗,李眠玉和燕寔从郡治回来没两天,老村长家杀了一头猪,因着李眠玉出的主意让山里卫士帮村人收粮,陈春花给李眠玉分了一大篮子的猪肉,别家有宰鸡杀羊的,也都送了些来,家中没牲畜的,便拿布袋扎了些粮送给他们。
燕寔把好些肉都腌制了起来。
李眠玉生病的这几日嘴里没味,什么都不想吃,可病好了,她就想吃肉了,燕寔做什么都好吃,腌的蹄髈她还没吃过呢!
燕寔应了声,便准备去取了肉出来做,只是他忍不住偏头看了她一眼。
李眠玉只眼巴巴盯着肉,似乎将崔云祈忘之脑后了,也不再一起来就往村口方向翘首以盼,她看起来娇憨天真,好似和从前一样。
燕寔慢吞吞回过头,取出坛子里腌制的蹄髈,拿出来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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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兴镇。
两个衣衫破烂的男女相携进了镇子里,男的高大威猛,面目微黑刚正,背肌宽阔,女的看着十四五岁模样,生了一张桃心脸,婉丽可人。
两人拿着路引刚入镇子里,便引起诸多注意,巡逻的卫士们看过去,暗处的乞丐赌徒们也暗中打量着,有人甚至直接拿出画像来比照。
或许是美人都相似,任谁看着都觉得那少女像画像上的人,年龄相当,身旁有一壮硕成年护卫相伴,卫士们不敢轻易错过这对男女,紧紧盯着。
“哥,是不是从这镇子穿过,再走个几十里地,就到陈家村了?”少女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婉柔柔问身侧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