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就要将少年带下去,文昌帝却又开了口。
“你本姓燕,日后无论做什么,便叫燕寔吧,盼你通达勤勉,顺遂踏实。”
燕寔收回心神,看着李眠玉轻轻笑了一下,眼尾又似有桃花绽,沉静的眉眼一挑,睫毛闪了几下,似有几分说不清的羞涩,道:“我选了习武。”
这话似与李眠玉问的不符,但她稍稍一想,便若有所悟,抿唇笑,“你对皇祖父说要继续习武,所以你做了暗卫。”
燕寔点头,没有否认,他看看李眠玉,又垂目笑了一下,起身收拾碗筷。
李眠玉还沉浸在她竟然和燕寔这样早就见过的欢喜里,反复在记忆里翻出那短暂的一瞥细细回忆。
不多时,她忽然站起来,几步到刷锅的燕寔身边,惊奇道:“燕寔~我遇到你的时间竟比见崔云祈还要早呢!”
燕寔听到这话,偏过头看她,漆黑的眼明亮,流光四溢,他重重点头:“是!”
李眠玉对上他灼灼一双眼,总有些害羞,抿唇抚了抚鬓边碎发,心跳怦然不可抑,却娇矜道:“可是你那时都没转过脸来看我呢!”
燕寔:“……”
他假装没听到这一句,低头刷锅。
而李眠玉冷不丁又想到了崔云祈,便想到他这样久都没来,情绪很突然地又低落了一下,但她很快偏过头掩饰,依旧笑盈盈的,小声又问:“燕寔~我还没问你生辰什么时候呢?”
“八月七。”
燕寔语气平淡,但李眠玉一下被夺去了心神,拽住他衣袖,仰头看他,两只眼都亮了起来,“燕寔~你竟与我还是同一日生的!上回我及笄那一日你怎么没说?我都没送你生辰礼!”
李眠玉语气兴奋,声音都高了许多,“你想要什么生辰礼,我给你补上!”
燕寔等她叽叽咕咕说完,偏头弯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已经收到了。”
李眠玉一下没了声音,仰头看着他,睫毛闪烁,似懂非懂,脸颊却慢慢红了,别开了脸。
“你别管,反正我要给你补上。”
说完,她便转身去了院子里,看着满院的雪,心想,给燕寔补个什么生辰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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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第一场雪,雪后又太阳明媚,是个这样好的天,村中孩童都跑出来玩雪。
陈春花头上裹着严实的布巾挡风,快步跑向村尾的院子,人还没到,便高声喊:“小玉妹妹!村头来了个货郎,就在那棵香樟树下摆着卖货,你们可有要买的物件儿,快些去!咱们村偏僻,货郎很少来一回呢!”
她到了院子,往里探头一看,燕家兄妹正在院子里堆雪人,半人高的雪人,脑袋上盖了几片杂草,鼻子眼睛是镶嵌的石头,瞧着几分顽皮。
李眠玉听到声音忙回头,眼睛亮亮,“果真?”
陈春花点头:“真的,快来!”
李眠玉就拉着燕寔的手要出去,燕寔拉住她,返身去屋子里的柜子里拿荷包。
“咱们钱还够用吗?”李眠玉见此又忧心起来,少年将荷包凑到她面前给她看,里面依然有碎银和铜板,她一下就放心了。
前些日子等崔云祈时,燕寔三不五时上山打猎,猎回来的许多猎物都剥了皮子托给朱长泽拿出去卖了,打猎卖皮毛这事是朱长泽要干的,但他对山内地形不了解,燕寔便带着他一起。
李眠玉欢欢喜喜跟着陈春花往村头去。
燕寔气定神闲跟在后面。
陈春花频频回头,看那少年长腿迈着,明明走得这样慢,却能跟得上小跑着的她们,再看他身上单薄的衣衫,忍不住小声对李眠玉道:“你阿兄穿得真的太少了,小玉妹妹,你怎么不给你阿兄也做件皮毛袄子呢?”
李眠玉一听,生了窘,她哪里会做,她身上的都是燕寔做的呢!
她如实说:“我阿兄说他不冷。”
陈春花怜惜地叹口气,又道:“我看到货郎的担子里有布匹和棉花,要不一会儿你买些,给你阿兄做件袄子?”
李眠玉回头看了一眼燕寔,瘦削挺拔,修长如竹,只一层单衣,确实好单薄。
她想到生辰礼,或许她也可以缝一件袄子呢!
到了村头那棵大香樟树下,果真围聚了一堆的人,陈春花拉着李眠玉挤进人群里,李眠玉看到朱长泽和他妹妹也在,忙与他们打招呼。
“朱长泽!朱翠菱!”
朱长泽山一般壮硕,正陪妹妹挑货物,听到声音忙回头。他肖似其父,面憨又心细,看到李眠玉忙将人群挤开点,打算弄出一条道让她和陈春花进来。
但他还未弄好,就见那瘦高俊俏的少年已经揽着李眠玉进来,其他人都没沾到她衣角。
朱长泽忍不住悄悄多看了一眼李眠玉。
燕寔注意到他的视线,抬眼看过来,沉静漆黑的一双眼,朱长泽心底怵了一下,忙移开目光。
李眠玉一路和陈绣娥夫妻同行,也是与他们一起到的陈家村,所以心底里觉得和朱家兄妹是亲近的,见了朱翠菱后,三个小娘子便凑在一起蹲在地上比对东西。
朱翠菱性子与陈绣娥像,没有陈春花这般直爽泼辣,婉柔可人,她手里正拿着两匹布,细声问李眠玉:“小玉,你觉得哪一个色好?我想给我娘做一件棉袄。”
李眠玉探头一看,指着那淡蓝色的道:“这个好!”
那货郎瞧着二十上下的年纪,生就一张喜气的脸,目光自然地扫过面前几个小娘子,在李眠玉脸上多停留了一瞬,笑呵呵地说:“小娘子眼光真好呢!这可是江州产的葛布,如今外面到处乱着在打仗,我淘换了许久才拿到,穿在身上轻软舒服!”
燕寔站在李眠玉身后,黑眸朝那货郎扫去。
那货郎似察觉到他在看自己,弓着腰讪讪看过去,似为方才偷看李眠玉而窘迫。
燕寔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粗糙无比,有着劳作的厚茧子,不是握刀剑形成,很快收回了视线。
朱翠菱听了点点头,“那就这个,哥,我要这个,再买些棉花!”
朱长泽应了声,大手掏钱去付账。
李眠玉想到陈春花说的,也在布匹里细细挑选,挑中一匹绯色的布,京中少年郎常穿绯衣锦袍,她也想看燕寔穿这样鲜艳的颜色,她指了指那匹布,“燕寔~我要这个,还有棉花。”
燕寔拿出荷包,取出银钱给货郎。
货郎一边用一只破布包了棉花递过去,一边笑着说:“小娘子若是拿这个色做裙子,很是鲜亮呢!”
李眠玉站起来,抿唇笑:“我是给我阿兄做的。”
货郎立刻从善如流:“小娘子的兄长好生福气呢!”
李眠玉一听,心中高兴,又见陈春花和朱翠菱在旁边挑选起头花,她也看过去,头花不是金银珠玉制成,是用布料扎成的,有些粗糙,胜在颜色鲜艳。
她跟着凑热闹也挑了一朵,等燕寔付账后递给他,“燕寔~帮我戴。”
少年低头,身体紧贴着她,接过头花抬起手时,几乎将人环住,他轻轻将头花戴在李眠玉耳侧,神情专注而柔和。
等他戴好,李眠玉抬头看他,抿唇笑:“燕寔~好看吗?”
“好看啊。”燕寔戳了戳那朵头花,笑了起来,语气也有几分俏皮。
货郎的目光状似随意打量着村人,却又忍不住朝两人看过去,听那少年点头说好看,又见凝望彼此,周围村人竟是成了陪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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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第一封急信送往武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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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燕寔:好烦,还有人偷窥,全部杀光。
李眠玉:嗯嗯!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么么么么么!!!!!
第34章
冬日炕暖,少年男女并肩坐在上面,绯红的颜色铺在身旁,像是新婚的喜被。
李眠玉执意要给燕寔缝一件棉袄,可她不知从何下手,呆了半晌后,终于小声:“燕寔~我是不是要先量你的尺寸?”
燕寔垂目看着李眠玉,忽然从炕上下来,对着她展开双手。
李眠玉看愣了,“燕寔~”
“量吧。”燕寔面色沉静,但一双眼直勾勾看着她。
李眠玉看着面前宽肩窄腰、修长如竹的少年,迟疑:“你要我拿什么量?我没有尺。”
“用手。”燕寔语气十分自然。
李眠玉对此事一窍不通,但从前也是被青铃姑姑丈量身形的,当然知道他在胡说八道,她又不是傻子,瞪他一眼后依旧稳稳坐在炕上,低头自己琢磨,不搭理他了。
燕寔没吭声,又上了炕,却是将炕上摆着的针线布匹等物都往旁边拂了些,将李眠玉手里的剪子也拿开,随后他在她身侧躺了下来。
李眠玉低头看他,燕寔已经捉过她的手,放在他掌心里比对了一下,再是捉着她的手圈住他的脖颈,拇指与拇指相对,中指与中指相对。
他没吭声,只瞭眼看她,又渐渐往下滑,将她的手按在他胸口,一掌一掌丈量过去,从前胸到后背,从肩膀,到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