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花一听,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朱长泽可比她还小一岁呢!
两人这就往后山那儿去,路过村尾那处小屋时,陈春花脸上就露出些难过来,“也不知小玉妹妹和燕郎君如今怎么样了,不知他们还会不会回来。”
村里其他人都说他们死了,但她坚定觉得他们定是还活着。
朱长泽跟着点头,老实道:“燕郎君看着很厉害。”
陈春花一听也点头:“可不,瞧着就是能干的!”要不然她也不能想和人家成亲做家里顶梁柱。
山上到处是湿滑泥水,路难走,朱长泽力气大,找了两根树枝,拉着陈春花倒也算走得稳。
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两人才见到的两个在树下巡逻的卫士,陈春花忙上前说明来意。
卫士却拧了眉拒绝了,道:“山中雨大,卫士尽数在守矿洞,无法离开。”
陈春花怔了怔,心想抽出十来个人也不算什么大事,怎就无法离开了,她还要再说,却被斥骂了两句,朱长泽赶紧拉着她离开了。
“这卫士怎这么不通人情!上回让他们帮忙秋收还同意了呢!”陈春花性子泼辣,愤愤不平,“难不成是因为这次没说好话?但上次小玉妹妹怎么说的来着?”
朱长泽没经过这事,憨脸茫然,没接话。
陈春花叹一口气,心里发愁得很,心想,要是小玉妹妹和燕郎君在就好了。
至于好在哪,她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会好!
两人往回走,朱长泽到自家那儿要去和他娘说一声送陈春花回去,却没在家里看到人,怔了一下,忙进去两间小屋找了一圈,急道:“我娘和我妹不见了!”
陈春花也帮着找了,当下也是一惊,“这样大的雨,她们会去哪儿?”
陈大娘还大着肚子呢!
正好隔壁妇人也带着女儿在往外舀水,听到动静直起腰来,“方才来了几人,把你娘和你妹妹接走了呢,好像去村长那儿了。”
两人忙往村头看,果真看到老村长家门前栓了几匹马,心里俱是不解,但赶忙往那儿赶。
“阿爷!”陈春花淌着雨水小跑着进去,抬眼看到屋中桌旁坐了个青衫公子,脸色有些苍白,眉眼却生得极俊美,举止端雅,正与阿爷他们说话。
她看了一眼就想起来这是从前来过这里的官,就是他来让阿爷同意山里挖矿的,想到方才上山受的气,陈春花面色不善。
她看到陈绣娥和朱翠菱坐在另一边长登上,忙过去,“大娘!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朱长泽也随之跑过去。
崔云祈抬眸淡淡扫向陈春花,目光极冷。
若不是当日她故意误导他,他不至于那样晚才找到玉儿。
陈绣娥则还在恍惚,方才家里来了几个黑衣卫士,她吓得不轻被请了过来,便见到老村长家多了位贵族郎君,模样俊美,气质温文,问询她可是当初将玉儿带进村中的,她正迟疑该不该说实话,这温润公子却说他姓崔,是崔相之子,玉儿曾是大周宁国公主,他们是文昌帝定下婚约的未婚夫妻。
宁国公主与崔相长子婚约天下皆知,她当下便不敢再坐,忙拉着女儿站起来行礼,并说明身份。
崔家是昔日她与朱大城的主家,她心里总是生怯的。
但公子温柔,请她坐下说话,温声询问她如何遇到玉儿,她自是如实说了,如今她知道小燕只是小玉的卫士,忍不住将小燕夸了又夸。
可公子说,小燕是拐带公主的贼人淫匪。
陈绣娥就有些茫然了,此刻听陈春花这样不善的语气,忙回过神拉了拉她袖子,道:“这是宁国公主的未婚夫,崔公子。”她说完见陈春花茫然,小声补了一句,“宁国公主就是小玉。”
陈春花冷不丁一听这消息也是愣住了,没缓过劲来,可她想起从前小玉好像是说过她有一个未婚夫,温柔俊美,原来竟就是这做官的大人吗?
那燕郎君又是什么人呢?陈春花一时心惴惴,本以为只是两个流民,却没想到小玉来头这样大,那她想嫁给燕郎君岂不是也不容易?
老村长也在一旁说:“大人是来这儿寻公主的,公主被歹人劫走了,那小燕郎君是个拐带公主的贼子。”
“怎么可能!”陈春花一下高声反驳。
崔云祈垂着眼睛,低头喝了一口热茶,再抬眼时,便是再温润斯文不过,却是对老村长道:“如今村中雨水积多,渭水因此升高,其下支流也已开始河水上涌,而陈山因矿事有滑坡的危险,所以我请村长让村中百姓收拾一番,我已命人去备车马,一齐离村。”
老村长一听,眉头皱紧了,忙摇头,站起身道:“大人,这雨一定能停的,就是请大人让卫士帮忙在山脚那儿垒些石头和篱笆木头挡一挡泥水就成。”
崔云祈似垂目想了下,吩咐身旁卫士去山脚那查看,依照村长所言去做。
老村长松了口气,连连躬身道谢。
天色晦暗,屋中光微,那端坐在那的年轻郎君仪容清俊,温雅无双,陈春花偷看了好几眼,心道与小玉妹妹倒是相配,就是那目光望过来时寒嗖嗖的,让人心里发毛。
崔云祈站起身,温声说:“此次我是寻玉儿而来,如今知村中有其几位她的故友,便想请大家与我一道离村,或也可帮忙一起寻玉儿,明日我会派车马过来,不日待我寻到玉儿后,参加我与玉儿的婚礼。”说罢,又看向陈绣娥道,“朱大城如今既是入了军中,我也可命人找寻一二。”
陈绣娥娘三本就担心朱大城,听闻自然都点头。
陈春花回过神来,忙说:“那大人可以帮忙找一找我二叔一家吗?”
崔云祈浅笑:“自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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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雨势愈大,陈家村山脚下被垒了一圈石头,搭了木篱笆,甚至河边也垒了好些石头。
陈春花一大早去看过,长呼出一口气,让她阿爷留下看家,便与陈绣娥三人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在雨中晃晃悠悠,驶向流溪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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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溪镇与长兴镇中间的一座山上,山里有一片野石榴树,如今红彤彤开了一片石榴花。
山中落雨声簌簌,山顶崖下有一处山洞,位处偏僻,寻常人极难上去。
燕寔轻盈如猫,在山间几个纵跃,便落到崖下,脚尖在峭壁山石上一踩,便闪身进了山洞中。
山洞中铺着一层薄毯,李眠玉却没在上面坐着,而是站在山洞口等着,见燕寔回来,便仰脸迎过去,神色忧心:“燕寔~外面怎么样了?”
今年的这场雨比去年还要大,连续两年这样的涝灾,作物收成大减,加上去年开始一直不断的战乱,流民会更多。
不知道陈家村怎么样了。
“山下流泥挡了上山的路,河水大涨,汹涌湍急。”燕寔摸了摸她被雨水微微打湿的脸,拉着她往里面走,他才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提了两只剃了毛的鸡,虽未怎么沾雨,也带了些水汽,眉目在灰蒙蒙的天色下俊俏鲜亮,少年垂目问她,几分好奇:“为什么不在里面坐着?”
李眠玉神思一转,脸色就有些绿,看他一眼,幽幽说:“燕寔~兔子又更衣了。”
燕寔:“……”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里面,毯子有些凌乱,显然是李眠玉情急之下扯起来堆到一旁的,灰色的肥兔无辜蹲在那儿吃草,旁边是两摊兔子粪便。
李眠玉忧愁不已,她养在陈家村的兔子本是为了吃,可她一想到燕寔被人追杀还带着兔子,就有些舍不得吃了。
可从前没注意,如今才知晓,兔子更衣繁忙,燕寔出去一趟,它更衣了起码五回。
李眠玉想着,很是怜爱地看着燕寔,朝他伸手。
燕寔迟疑了一下,弯腰俯首过去。
李眠玉就将手搭在他脸上摸了摸,如今燕寔是她的人,她自觉要多怜爱他一些,她又幽幽说:“你每天都要伺候兔子更衣,实在辛苦。”
燕寔嘴角抽搐:“……要不还是把兔子杀了吧?”
李眠玉迟疑了一下,回头看兔子一眼,很是关心他的情绪:“可是你伺候它更衣这么久,会不会舍不得?”
“……”少年眉头都跳了一下,又觉得好笑,低声:“我只伺候过你更衣。”
李眠玉瞬间脸有些红,又听到他笑,嗔看他一眼,忽然娇矜道:“除了青铃姑姑,我也就让你伺候过呢!”
燕寔见她这样的神色,又笑,低头就去亲她脸,李眠玉脸红红的,十分大度,再不骂他大胆。
谁让她有考验他当她驸马的心思呢!
燕寔将猎来的鸡拿到一边,架到火堆上,点上火,李眠玉蹲在他身旁,忽然道:“燕寔~你说十二皇叔这次能活着逃走吗?”
她许久没有与外界接触,昨日燕寔与她说了卢三忠如何登基的,想到李荡竟是写了禅让书,便觉气愤,可又觉得悲哀,李氏子孙如此没有骨气,若是皇祖父还活着,定是失望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