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柳盖疑惑。
“红叶。”不同于蔺红叶的犹疑,屠留几乎是立马就下了论断。
她们三人误闯树宫,既然会映照出童年时期的记忆,其实也就是在她们三人之间做选择。
很不巧的是,她和柳盖的童年,估计都穿不起这种衣服。
而且……那小不点鼓着腮帮后退了几步,她一眼就看出是个小男孩。
真是香砂金矿养出来的小郎君,从小就嫩生生的,巴掌大的脸白玉一般,透着一点儿稚气,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清池的水一样潋滟。
这种姿色,感觉很早就会被定下交换筹码的联姻吧。
“你是谁?”不同于自来熟的小柿子,小红叶警惕地后退几步,把自己已经抽出来的几本书护在身后。
“我只是来逛一逛,又没有拿禁书,谁允许你过来跟踪我的?”他拔高了声音,试图证明自己行为的正当性。
可是对小红叶来说,如今的屠留简直像一座小山一样堵在跟前,他不由得心里打鼓,生怕她直接上手抢,这样可就是人赃俱获了。
难道又是院子里新增派的高手,怕他看不该看的东西么?
男孩子读香修秘籍就是不务正业,浪费时间……他不止一次被耳提面命过。
“那咱们挺有缘的。”
“你瞎说什么呢?!”小公子似乎被冒犯到了,小脸皱起来,肉眼可见地气红了脸。
比长大的红叶还要不经逗。
“因为我也只是路过。”屠留摊了摊手,游指了指自己空荡荡没有佩剑的腰间,说明自己并没有采取暴力的意图。
“你学了多少法术,想跟我讲讲吗?”屠留循循善诱,虽然这是不得不经历的树宫诅咒幻境,她还是秉持着利用一切机会的原则。
谁知道蔺红叶小时候是不是学了些长大又忘记的术法呢?温故而知新,人的记忆总是有一些选择性的。
“你真想听?”小红叶犹疑地向她迈了两步,“这又是什么新策略?”
“我不是你们家的人。”屠留拉了一下自己洗得有些发灰的衣摆,“我是从外面溜进来的。”
“这样啊。”蔺红叶将信将疑,又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那架势简直与成年之后如出一辙。
屠留眼珠一转,忽而又想起自己还未获得的信息,他是哪家的人?
“你们蔺家要是给府中下人穿这种档次的衣服,那也掉份吧?”屠留轻飘飘地模仿市井中人的语气,实则却把全部心神放在暗中观察他神色上。
蔺红叶十分自然地接受了她的说法,还撇了撇嘴,有些不屑似的。
“他还真是蔺家人啊?”柳盖在她脑子里叽叽喳喳地惊叹,“哎哟喂,天上掉馅饼,你捡到金子做的夫郎啦!”
屠留反应平平,蔺红叶的反应只是印证了她的猜想而已。
都知道人家是贵公子了,具体是哪家的只会影响后续躲藏的路线,不会影响她俩的关系,都是搭伙道侣。
除非……除非蔺家和当初的事有什么关联。
“喏,我今天在看魂体相关的书。”
“守魂阵,破魂斩,一守一攻。喂,你听过没有?”
小红叶把背在身后的秘籍翻了出来,给屠留指了指正在研究的地方。
“没有。你能讲给我听吗?”屠留笑了笑,表情稍微有些不自然,哄小孩的笑法实在太难,好在人家小男孩也没有计较,专心沉浸在书中。
看起来性子是始终如一,就爱研究这些可望不可及的东西……等等。
屠留微微眯起眼睛,为什么守魂阵的细节和外面那个蔺红叶的说法不一样?
难道这种一代传一代的东西还会更新吗?
她沉下心来,指着图纸上阵眼的位置,直直发问:“为什么阵眼不能放在缺口处?”
小红叶颇为惊奇地睨了她一眼,即是新鲜有人愿意同他细致讨论,同时也是惊叹于……她的无知。
“缺口处是布阵人的命门,放在这里是要干嘛,让自己魂魄一动不能动吗?”
屠留点点头,一副受教了的样子,并不言语。
原来小猫上树,留了一招。
她正待要向小红叶讨几块灵香,试试这里的东西能不能兑现,便听闻“轰隆”一声响,窗外仿佛炸雷四起,秋日的余晖散尽,只余萧瑟秋雨。
小红叶就像再也看不见她一样,独自踉跄着往门边跑去。
“蔺红叶,私闯禁地,罚跪祠堂!”
“一天天的不知道心思在哪里,你是觉得自己投错了胎,该有香魂吗?”
“你的礼仪师傅,陪你一起跪,你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异想天开,身在其位,就要做该做的事。”
屠留被这个场景排斥在了墙外,祠堂里只点着几盏灯,小家伙佝偻着伏在那里,窗外雷声响一下,他就抖一次。
幻境开始坍塌,屠留自己也不知为何,轻叹了一口气。
“抱歉了,我先救大的那个。”
她尝试扯了一把幻境,手中很快握住一团浑浊不堪的香魂。
确切来说,是秽香。
屠留还没有试过用除了自己之外的秽香布阵呢,现在刚好练练手。
柳盖捂住自己的手臂,后背一凉,只觉得自己就像储备粮。
屠留尽力在空间中左右移动,试图赶在幻境完全崩塌之前,在还可见的地盘上布置阵法。至于是什么……就用小红叶教的,真正的守魂阵吧。
虽然好像不太对症,但勉强搭上个边。
第8章 别害怕
蔺红叶从昏迷中清醒,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在他眼前迅速放大。
居然还能醒过来?不会是临死前的幻觉吧。
蔺红叶颇为警惕地观察四周,他身上方才爆裂的血管分外醒目,目之所及的皮肤都是一层艳红。
正对着他的脸没有嘴部,却不知道从哪个部位还能发出笑声,尖锐的童音穿透耳膜,回荡在整个空间中。
这是……无面鬼将?
传说中,枯冢树宫的邪祟类型有很多不同的版本,流传最广的便是无面鬼将,代表着未成形便被抛弃的婴孩,或者羁留阴阳两隔之界过长时间,将人形的特征消磨殆尽,因此空余一张面皮,旁的什么都不剩。
那张脸停下笑,转为一种“嗬嗬”的气声。与此同时继续贴近,几乎成为一张面饼形状,将蔺红叶包裹在其中。
小红叶此时出现在蔺红叶本人的眼前,与方才屠留所见的小男孩,如出一辙。
“你怎么又被关起来了,真没用。”小红叶轻盈地绕着他飘了一圈,蔺红叶的注意力完全被其夺走,分不出心思来观察愈收愈紧的生存空间。
“胡说,我明明逃出来了……”他视线的焦点茫然迷失,眼前的小红叶五官也模糊起来,被树宫中的无面鬼同化。
失去面容,融为无数养料的一部分。“在这里是会面目全非,可你人生的意义,不也从来都是这样吗?”
小红叶说的话并不是当年小小的他会说出口的句子,却是蔺红叶本人一直在疑惑的问题。
人究竟为什么要有面孔有名字呢?如果总归要献祭的话。所有标志着独特和自由的印记,都只是徒增烦恼,留下一点点残忍的妄想而已。
小红叶轻松自如地穿过无面鬼将,蹦跶到他身前,逐渐与之融为一体。
这是树宫吞噬生灵的步骤。蔺红叶闭上眼,感到自己在混沌中漂流,身上重担即将卸下,他真想躺下来,再也别起了。
“小猫师傅?”蔺红叶不知道这枯冢幻象中,除了自己的小时候,居然还能听见屠留成年体的声音,明明她们才认识不到几日。
难道是香契的缘故?否则哪里就这么重要了,他还没有见到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个故人呢。
“还活着吗?”屠留一把将他从无面的皮里拽出来,揪着衣领上下抖搂了两三遍。
蔺红叶脱离束缚,被甩得一激灵。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 原来是活生生的真人在喊他啊。屠留的脸与骄傲的小柿子轻松重合在一起,连带着这大人都不那么讨厌了,起码他还能心平气和地和她大眼瞪小眼。
“怎么愣成这样,你没事吧?”屠留松开他的衣襟,有点担心把人给勒出什么毛病来。
蔺红叶摇摇头,“你居然能突破包围过来?”
“那还是要感谢你教的阵法。”屠留皮笑肉不笑,在蔺红叶变得有些心虚慌乱的眼神中,笑得更瘆人了。
“我来的路上探查了几处地方,这还真是个正儿八经的迷宫,只有死路入口才有幻象,不用太害怕。”
她依旧拉着蔺红叶的袖口,完好的右手在扯住布料的同时,坠下一串玉饰。
“方才落下的。”屠留用眼神示意他看那枚玉佩,“现在你需要把它牢牢抓住,施展其中能量,就像自己是一名捉鬼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