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阵!”清无暇再去理会蔺红叶这边的情况,因为这碎裂声的来源,明显是在头顶的苍穹。
就连刚刚靠近蔺红叶的弟子,也重新返回了上空,不再挡着他的路。
难道天破了个口子倾倒血水还不够,接下来再破,还不知道会倒出来些什么东西呢!
蔺红叶在这声音之下,却不知道害怕,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屠留的香契感应越来越强烈了,尤其是在那不知何处的屏障破裂之后。
她会在哪里呢?
蔺红叶抬眼,斑驳的石碑撞入他的眼帘。
“补、天?”石碑上的字不是现在通用的文字,蔺红叶半是猜,半是依靠自己曾经读过的古籍推断,猜能念出来。
为什么在地上放个石碑说补天?
蔺红叶想到天上瓢泼的雨。
或许,天真的漏了也说不一定。
他又往其他方向走了几步,只有那块石碑,给他的香契感应是最强烈的。
蔺红叶重新上前,将手放在那两个字的上方。
天上的血水,同样从字的缝隙中渗出来,沾满了蔺红叶的整只手。
他快要把牙咬碎了,手指之间冒出和地上的青烟如出一辙的烟气。
蔺红叶很清楚,自己的手正在被消解,再不拿开,有可能终身无法恢复。
但他不甘心,屠留到底在不在这后边……
如果在的话,为什么不往他这儿走一步呢?
要是行得通,屠留早就动了。
可惜她现在没有腿脚,寸步难行。
她也在看雨,和外界禁地里一样的雨,淅淅沥沥落在亭上飞檐,敲出有节奏的乐章。
还不算多么大的雨势。
要不是眼前的石像已经不能再回答问题,屠留还想再问问她,这里的天气都是怎么分布的呢。
万一一年到头都是降雨……那还挺适合蜗居安眠的。
屠留眯了眯眼,懒懒地唤魂体领域中的众秽香。
“怎么样,观星镜不会全毁了吧?”
“还……还有一个。”荆娘小声回答。
血池一战对屠留的损伤太大,连魂体领域都受到冲击,原本用于将星曜能量集中的观星镜也是十不存一。
“老大,你想干嘛啊?”柳盖原以为她们要在这里和屠留同年同日死了,明显是没有任何生路的境况,屠留怎么突然又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开始想办法了?
柳盖还记得,屠留在问老人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可是万念俱灰,什么也不想再理的模样。
“她说得没错,确实越来越近了。”屠留的回答听起来牛头不对马嘴。
蔺红叶就在禁地的另一边,现在已经近到连她都能感应到香契了。
是被抓回来关在禁地了……还是在乱跑呢?
如果蔺红叶是误入的这块地方,那她还是再帮一次好了。
没准一个人待在外面会遇到什么危险呢。
屠留直视着天上的破洞,硬生生凭借意念将雷击木剑重新召唤起来,直直对着那道缝隙劈了下去。
先试试手。
她确认自己能够往此处的苍穹下手,这才提醒众秽香。
“帮个忙。”
借助星曜图的力量……这时候,她还能在此地感受到七杀星曜的躁动。
这里是与渡外沼泽的交界处,或许真有些血肉星曜可以点亮。
主星有对副星的吸引力,就像香契两头有连接一样。
“好好好,来了!”
头顶破洞正在快速扩大。
屠留操纵雷击木剑尖,为这破坏推波助澜。
“哇啊啊啊——”
与破军星曜一同砸向她的,是某个大喊大叫的家伙。
屠留闭了闭眼,有点儿后悔。
听起来活蹦乱跳的,她是不是过分操心了。
第75章 碎石
蔺红叶居然真的像屠留想象中的鱼一样,从天而降。
屠留将雷击木剑的剑尖调转,紧急调整方向,用剑背接住掉下来的人。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儿掉下来的,高度不低,冲击力不小。
屠留差点没稳住雷击木剑的控制,咳了一声。
受力有点超过她现在能承受的范围,好险没把人直接扔出去喂鱼。
蔺红叶明显是听见了,也能感受到身下的就是她的剑。
他连翻身都不翻,仰天躺着,安安静静地,等待屠留将剑接至地面。
刚一落地,他立时弹跳起来,着急忙慌的,语调居然还很欢快:
“你为什么不来——”
后边半句话,随着蔺红叶的视线完完整整落到屠留身上,戛然而止。
“我不来哪里?”屠留见他动作也停下了,担心此人不敢认自己的死活,遂出声。
回答她的,是踉踉跄跄扑过来的身影。
蔺红叶顾不上将自己带来的两件法器收好,紧紧握在手中。
他不敢把盘蛇刺放出来,怕一个不小心碰到,屠留就不见了。
一双漂亮的碧色瞳仁里只映出她的样子。
屠留现在连最初在监狱里见到的还不如,手脚尽断,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又做什么了?”他拧紧眉头,语气不善。
屠留没回答。
她眼看着蔺红叶确实是手脚敏捷,炉鼎传承带来的部分香魂控制能力,让他能够短暂从红雨中穿过而不受伤。
这种体质……不知道是该担心呢,还是该放心。
其实她不太想再次见到蔺红叶,无奈人家偏从天上来。
“从蔺家禁地来的?”
“你知道……?”蔺红叶的声音弱下来。
“蔺家造出来的血池,你也确实该来去自如。”
屠留笑了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帮你找出去的路。”屠留转移他的问题,“香契也是。现在我没有多余的手,麻烦你拿剑斩了。”
蔺红叶当然能听出来她是什么意思。
他本想反驳,话到嘴边,反而又咽了下去。
他实在没有什么立场可以劝她。
蔺家与她是仇人,屠留手中的短木剑没有把他劈成两半,也许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但是……
“香契现在不能解开。”
屠留抬眼看他。
虽然大体上看不出伤势,行动也不受阻碍,但细看之下,这人却比上次血池分别之时憔悴许多。
眼睛红红的。
蔺家不给他喂饱饭吗?
“我没办法保证缺失香契之后还能运用部分香魂。”
蔺红叶扁了扁嘴,一字一句把自己的理由陈述完。
说到香契,蔺红叶移开落在屠留手脚连接处的目光,专心去看她的眼睛,才发现原本的绿瞳已经褪去一半,显得出后一层的血红。
屠留叹了口气。
原本落在蔺红叶身后的木剑,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线,剑柄直往他手里撞。
蔺红叶不接。
他手里还有指环,拿不得其他东西。
可是屠留现在也没有手,只好还是按在他掌心。
还有盘蛇刺,也是一样,根本没法儿攀在屠留身上。
“要是找到了,我们就一起走,你不能留在这里。”蔺红叶强调道,“天上都下红雨了,你怎么能一直待在这里?”
屠留将木剑收回身边。
出去倒是能出去,方才她不就把天撕破了一个口子吗?
现在的问题是,蔺红叶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她跃出此界,会对蔺家做什么呢。
不知道是她一路上表现得太过善良了呢,还是他急得什么都忘了。
……或者是,傻到连她和蔺家有仇这个结论都推不出来。
“你看看身后的石像。”
屠留不打算保护脆弱不堪的窗户纸,“她告诉我说,蔺家当初只因为怀疑血池有叛变,就放火烧干了所有的东西,付之一炬。”
蔺红叶僵着身子,依旧保持着怀抱屠留的姿势,不敢转身去看。
“我带你出去。”
“这么热心,是外面比这里更安全呢,还是你要完成族里的要求?”
屠留挑眉看他。
禁地、溜进来一个蔺红叶。
就算外面不和里面同一种天气,那也够呛。
说不准出门就被抓起来抽筋挖骨了。
虽然屠留没有特别想活着,但这么窝囊,还是婉拒了。
蔺红叶不说话了,他难得听了屠留上一句的邀请,终于有时间去看那座石像。
屠留的注意力却在他滑落的长发。
当初刚见面时短了好一截的发尾,现在已经越过肩头。
重要的是,他来这里前没有梳理头发,但又不是毛躁脏污的,而是十分干净柔顺。
临时从屋里跑出来的?
如果准备充足,不应该连头发都不扎起来呀。
还是说方才天上的狂风太大了,让他束发的物件掉了?
屠留还没在这两个可能性中间选出个所以然,蔺红叶向后退了几步,撞上屠留,差点给她送上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