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湿答答热滚滚的一片液体,浸透了她肩上的布料。
楚昭微微侧头,恰好看到了他圈在自己身前的小臂上,纵横了几条狰狞的疤,应当该拆线没多久,疤上有新长出的嫩肉,粉色的,还很新鲜。
哎。她有一瞬的心软,但没有动。
他的胸口紧贴上她的背,用力地蹭了蹭,隔着布料能感受到灼人的体温。
身体已经有了记忆,楚昭起了反应,腿软了。
“你先松开我。”她声音发软。
身后的人非但没送,反而埋进她的肩窝里哭得更凶,湿热的气息喷在颈侧,几声压抑的呜咽声。
有点疼。楚昭蹙了下眉,反应过来他正在小口小口地咬着她的颈肉。
他哭到后面哽咽起来,叽里咕噜不知在说什么,两三句话打一个嗝,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姐姐。
楚昭蹙着眉,心里躁躁得不是滋味,最终那点子不忍终究占了上风。
她叹了口气,抬手揉揉他的脑袋,一下一下,比起抚摸更像轻抓,温柔的安抚的力道:“好了,别哭了。你一个跑出来的?”
她声音轻得极轻声音,生怕又刺激到他。
越夺哭声渐小,偶尔轻轻地抽气着。
他搂起她的腰将她整个抱到膝上,面对面的,手指勾掉了她的口罩,丢到一边。长手长脚地把她勒进怀里,靠在她的肩头,热乎乎的湿气喷薄在她的颈侧:“不是,跟经纪人一起。”
“你不回我消息。”越夺略带不满地说着,手在她的背上大力地摸索着,从脊骨的第一节顺着往下,抓住了尾椎。
楚昭一抖。
“对不起,我太忙了。等等,别——”楚昭扣紧了他的后背。
“今晚和我回酒店好不好?”
他的热气吐在耳廓,痒痒的。
更痒的还有别的地方。
楚昭去按他的胳膊,力气太小,搭在上面,像带着他动。
“别动了,阿夺……”楚昭咬住下唇。
“今晚和我回酒店。”他蹭了蹭她的脖颈。
“好,好。”
第28章 勿心软
后半夜,情事未歇,楚昭在汗湿的床褥间沉浮,累到意识模糊。
以为醒了,其实在梦魇。
以为在梦魇,耳边他的喘气声却灼热滚烫。
楚昭艰难地掀开眼皮,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即便在亲吻她时,他依旧死死盯着她,一眨不眨,像索情的厉鬼。
“姐姐……”
脑子里忽然响起一声干净的、怯生生的呼唤。
这同样是魇吗?
隐约看见了八岁的他,站在二楼楼梯口,远远地望着她,眼珠子黑白分明,干净且无杂念。
“唔。”腰间一紧,思绪被硬生生撞断了。他掐着她的腰,力道不加收敛,粗暴地索取。
怎么会变成这样?
楚昭感到醉生梦死,明明没再喝酒。
到底是什么,是谁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她吗?
强烈的眩晕感令她一脚踏空。那黑白分明的眼,布满血丝的眼,执拗冷淡的眼,一双又一双,像有一千双,重重叠叠,安在她的皮肤上。
她已有些混乱了,在混乱里闭上眼,竟看到十一岁的她和小她三岁的他。
楚昭见过越夺的父亲。
灰色西装穿在身上,服帖冷淡。
越夺同样服帖冷淡地站在他身旁。
他坐着,越夺站着。
越夺的五官极其诡异地安进了脸的模子里,像假的他。可能在发呆,眉眼观鼻。
越父挥挥手,假的他假的一样摆动手臂。
楚昭的眼睛从母亲的背后探出来一点,偷偷跟着越夺一起上了楼。
二楼拐角,越夺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她的眼睛被他抓住了,这回是真的他。
“你在看我。”
“对,我在看你,怎么了?”
“上来说。”
两人遥遥相望,朝着空气比划口型,几来几回,已经福至心灵地达成默契。
“越叔叔,我上楼啦。”楚昭双手安静地落在身前,大拇指躲在掌心里打架。
越父不说不笑,好像一个挂上“已搬走”的商铺橱窗。
她文静地离开了长辈的视线,之后轻盈地小跑起来,跑到离越夺还有两个台阶时,搭上等待她的手,一步跨两阶,和他钻进了小书房里。
叫小书房,其实一点也不小。
不过跟越父的比起来还是小。
这件事越夺不知道,不知道她偷偷把他的书房和越父的拿来比较,不知道她把它们分成大书房和小书房。
楚昭也不准备告诉他,有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她曾经在那里看到了越太太和另外一个男人。
进了书房,楚昭把书包卸下来,掏出好几张卷子和练习册,摆在桌子上,象征性地写了一会儿,便抬起头问对面的越夺:“有什么不会的题吗?我教你。”
她最喜欢这个环节了,她年纪比他大,可以教他。
为数不多有成就感的时刻。
越夺想了一会儿,将几本厚厚的书掏出来,挑了其中一本,翻开。
一张纸从夹页里掉出来,黑色的字迹透过纸背。
她准备捡起来,越夺的手更快,捡走了随便夹进一本书里,然后指向一个题号:“这道题。”
楚昭没有问,视线落到了越夺的手指头上,那里有一道需要她解的题。
楚昭状若轻松地扫了一眼,脑子里已经过了好几种行不通的解法。
有了。
她举重若轻地下笔,在纸上晦涩艰难地划了几笔,又划了几笔,过程磕磕巴巴,但她放笔的样子实在神气、果断。举重若轻。
越夺扫了一眼解题过程,不动声色,将草稿纸折起来。
他折纸时角对角边对边,不差毫厘,用掌心一点一点压平,夹进书里。
楚昭后知后觉,单纯地惊讶:“你不会把我用过的草稿纸都收集起来了吧?”
“嗯。”越夺回答。“你的字,好看。”
他面无表情的说话,耳朵却红了。
楚昭上手使劲捏了下他的耳垂。
他像个死机的机器人,卡住了,一动不动,任由楚昭摆弄。
后来不止耳垂,脸也红了。
“打游戏吗?”楚昭问。
“好。”越夺迅速爬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卡带。
两小只挤在一个沙发里,游戏加载的间隙,楚昭突然笑出声,故意往旁边挤他。
他不动,任凭楚昭挤,一脸决然茫然。
楚昭只觉得:他也太好欺负了。
游戏正好加载完成,两人默契地没再出声。
穿工装的大鼻子小人在青青草地上“呀吼”、“哦耶”地打滚,代替两个人说悄悄话。
空调开得很足,热气闷在了针织毛线衣里,从她的双颊蒸发出来。楚昭站起身,说去一趟卫生间。
走廊上的大理石泛起炫白的光,她整个人像暴烈在月光下,墙壁上挂的圆润女人的画像,微笑祥和地目送她。
画像上女人发出了一声近似叹息的轻哼。
楚昭愣了一下,好奇,画怎么会说话?
这必须得凑上去观摩一番。
果真又听到了几声轻哼,不仅有女人的,还有男人的。
好神奇。连上厕所都忘了,要去告诉越夺。
正要转身,她看到了门与框之间的缝。
这扇门是通往大书房的门。
平常紧闭着,现在敞开了一条缝。
楚昭轻轻推开,像掀开潘多拉魔盒的一角,想看看盒子里长什么样。
于是听到了更为清晰的轻哼声。
好多书。桌子,椅子。椅子上,一个人,背对着门。不对,是两个人,面对面。都没穿衣服。
奇怪。
这个背影不像越太太,怎么这么像……妈妈?
他们在做什么?
不明显吗?不明显吗?楚昭心里有个声音在尖叫。
他们在做什么,难道不明显吗?
她明明见过越母也在这里,和别的男人做同样的事。
可为什么,今天在里面的人是妈妈和越叔叔?
“姐姐……”
越夺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楚昭猛地转身,蹲下,捂住了越夺的耳朵。
用肩膀挡住了他的视线。
见他困惑,不解。
楚昭给他比划口型:一二三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
画不说话了。越夺不动也不说话。
楚昭抱起越夺就往房间里走。
那年他矮她一大截。
她还能抱得动他。
她把他放在沙发上,越夺抬起头,两丸圆溜溜、黑滴滴的眼珠子,框在细白的边里,上密下疏的睫毛是礼物上缠了几圈的蝴蝶结丝带。
不惊诧、不疑惑了,安静乖巧,与世隔绝。
楚昭突然意识到,他的爸爸不爱他,他的妈妈不爱他,全世界都在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