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的女人穿着一条碎花裙,捧着一大捧向日葵,微微俯身轻嗅。整幅画笔触温柔细腻,氛围温暖静谧,她仿佛强烈地感受到画以外,属于执画笔者的视角。美丽的,充满爱意的。
“昭昭,这幅画……画上的人和你真像。”宋饶玉说。
楚昭回过神,微微别开脸,迅速眨了眨眼睛,想把眼泪眨干。与此同时,她理解了为什么季回会说她一定能一眼认出来。
她的确一眼就认了出来。
因为画上的是她的母亲。
“宋先生,我们能拍下这幅画吗?”
“那当然好。”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楚昭和宋饶玉入了场。
拍卖厅呈阶梯式排布,铺着黑色的地毯,四周挂满了厚重的金色帷幕,几乎没有什么杂音。楚昭和宋饶玉入了座,宋饶玉接过侍者递来的竞拍号牌。
拍卖开始之前,楚昭观察了一下拍卖厅,很快,在斜对面看到了一位老熟人,越争。
季回说得没错,越家也参与了这次拍卖。
楚昭眉心一跳,他们不会也是冲着那幅画来的吧?
流程走得很快。上一件展品作品交易成功后,立刻到了下一件展品。
拍卖师是一位高挑的英国女子,她和缓优雅地介绍道:“下一件拍品,编号035,当代油画《SISTERSECRET》,起拍价20万。”
白色屏幕上清晰地投出了那幅油画。画中女人的笑容温婉柔和,在柔和的灯光下甚至变得虚幻。
起初竞价很平缓,有几位对当代艺术感兴趣的买家零零散散地举起竞价牌,二十五万,三十万,价格一步步攀升,很快攀升到了一百万。
楚昭的心跟着价格一点点提起,这幅画虽美,但一百万已经明显超出了这幅画的价值。
“一百五十万。”宋饶玉第一次出价。
他话音刚落,斜对面的越争轻佻地喊道:“追五十万。”
整个拍卖厅安静下来。这幅画能卖到一百万已经顶天了,加五十万算人情,怎么还要再追五十万?
楚昭明白了,越家果然是冲着这幅画来的。可是为什么,这幅画里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这么做?
拍卖师抬手微笑示意:“越先生加到两百万。还要追加吗?”
宋饶玉对楚昭安抚地笑了笑,沉稳道:“追加。”
“三百五十万。”越争毫不犹豫跟上。
“追加。”宋饶玉从容不迫。
“五百万!”越争这时候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大概没想到宋饶玉会这么坚决地和他争这幅画。
为什么?越争想不明白。这幅画真有这么重要?
他看向坐在宋饶玉身旁的楚昭,楚昭结婚后身上的气质更加独特了,有种沉稳的韵味。
拍卖师当然是乐意见到这种场景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追加吗?”
眼看价格越加越高,楚昭一阵不安,轻轻拉了拉宋饶玉的衣袖,比划口型:“算了,不要了。”
宋饶玉回以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道:“追加。”
就在越争准备再次加价,拍卖师也即将落槌询问时,后排电话委托席上,一位戴银色镜框的女电话委托员,接着电话,对拍卖师轻轻比了个手势。
拍卖师眼前一亮,将手指向她:“好,来自电话委托的新出价——一千万。”
全场哗然。从六百万直接跳到一千万,电话那头叫价的到底是什么人?
楚昭预感不妙,连忙攥住宋饶玉的手腕,压低声音急切地道:“宋先生,这幅画不要了,有问题。”
宋饶玉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幅画并不值得那么高的价格,倘若越家故意和昭昭过不去,追着叫价便也罢了,电话那头突然冒出来的人头又是怎么回事?这幅画到底什么来历?
与此同时,越争愕然地对着电话低吼:“妈,有人抬到了一千万了!一幅破画,你确定还要跟?”
电话那头薛敏恩阴冷道:“跟!别管多少钱,今天必须给我拿到手!”
“有这个必要吗?”
“照我说的做!”薛敏恩厉声道,“我要是没把越从流干掉,这幅画早要我们的命了。”
“你也真信那个张丛的鬼话。画上要是真有什么,不早出事儿了?”越争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咬牙举牌:“追加两百万。”
全场目光再次聚集。
然而没等越争喘口气,后排那位戴眼镜的专员没有丝毫停顿,与耳机那头确认后,再次平静地向拍卖师打了个手势。
拍卖师的声音激动地拔高:“来自电话委托的出价——两千两百万!”
宋饶玉微微蹙紧眉心。越争更不用说,握着手机紧皱眉头:“这他*疯了。”
“两千两百万,一次。”
“两千两百万,两次。”
“是否还有更高的出价?”
“没有,成交!”
一锤定音。
从拍卖会上回来后,楚昭心事重重。那幅画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越家要争着要?买走那幅画的人又是谁?
“昭昭,不开心吗?别担心,我回头联系一下拍卖会的负责人,问问买走画的人是谁,和他协商一下,看能不能从他手里买下来。”
楚昭连忙摇头,冲宋饶玉笑了笑:“宋先生,我没有因为那幅画不开心啦。只是坐久了,有点累。”
“好,那我们早点休息。”
楚昭应了他。待宋先生休息之后,楚昭给汪余发消息:【我想见见季总。】
汪余回她:【这是季总的号码,季总说您可以随时打过去。】
看到汪余发过来的消息,楚昭心下大概了然,这季回就在这儿等着她呢。
又是一个陷阱,明面上的陷阱。但她必须得踩。
第二天,宋饶玉去公司,楚昭走到阳台上,趴在栏杆上,给季回拨号码。
那头秒接。
“楚昭。”
“季总,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面聊聊。”
那头轻笑:“抬头。”
楚昭疑惑地抬头,对面阳台上,季回正一手插兜,一手接着手机,直直地望过来。
楚昭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手机。
“我现在就有空。”手机那头低声说,“我过去,还是……你过来?”
楚昭吸了一口气,道:“我过去。”
挂了电话,楚昭下了楼,穿过马路到对面,正准备按门铃,发现大门没锁。
她推开大门,走进去,上了步阶。门自己开了,季回就站在那里等她, 他可能刚洗过头,半湿的头发随意地耷拉在额前。身上穿了件白色棉质短袖,粗壮的臂膀延伸而出,肌肉起伏,蓄势待发。
太有作为雄性的压迫感了。
楚昭站在步梯上,没敢上去。
季回往旁边侧身让了让:“楚昭,请进。”
楚昭犹豫了一下,迈出步子,从他面前经过。即便只是经过的那几秒,巨大的体型差异也让楚昭窒息了一下。
尤其是,他似乎微微地俯了身,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
楚昭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左右打量,她之前和宋饶玉来拜访时候,还没注意过这些。今天才意识到,这座家布置得极为简陋,应该说根本没有布置过,没有一件起到装饰作用的家具,用色也是一律黑白灰。
季回给她倒了杯温水,特别坦然地坐到她的身旁。楚昭瞪了他一眼,却见他脸上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既没有占便宜的意思,只是安安静静地,似乎还有点开心地看着楚昭。仿佛在她身边坐下,只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太坦然了。不过楚昭还是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那幅画,我看到了,但是……”楚昭把水放到茶几上,“被人买走了。”
季回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知道被谁买走了吗?”
他不答,身体再次微微地凑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被拉近。沐浴后的水汽和淡淡的清新的味道,幽幽地掠夺楚昭的周遭空气。
季回再次回答:“我知道。”
他离得很近,楚昭极不适应。她直视他:“谁?”
季回伸出手,挡在了楚昭背后的沙发枕上。用那双黑得透亮的眼珠子看着楚昭:“你亲我一下。”
楚昭盯了他几秒,气笑了:“季总,同样的把戏,还要玩几次?这可一点也不好玩。”
“不是把戏,是条件。”他执拗地纠正她。
“如果你不打算告诉我的话,我先走了。”楚昭懒得和他掰扯,利落地站起身,季回也跟着她一同起身,高大的影子完全落下来。
“我,”季回不紧不慢地说,“我买下的。”
楚昭顿住脚步,扭头看向他,难以理解:“你的目的是什么?”
“报复你。”季回认真地望着她。
“季总,我不记得我哪里得罪了你。”
“有,”他垂下眼,视线落在她的唇上,说得有理有据,字字认真,“因为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