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江府阊门为伊始,作为商旅行人的各位从此入,再以到达参观陆龟蒙故居为终,谁先抵达,谁获胜。
期间一共数格,还用红线绣了“府学”、“云来香”、“白公堤”、“报恩寺”......
更有”“漕船滞港”、“巡检司查牒”、“骤雨泥泞”、“市集拥堵”等艰难关卡阻碍着商旅行人前进。
至于棋子,是鲁班能手王木匠精心雕刻上色的各式小船数只。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挣钱的念头,全是对自己手艺被肯定的渴望。
老客六位弈者围坐一团,周围还挤了不少人。
“准备好了没有?”
卫芙蕖咬了口点心,严肃出声。
“准备好了!”
“渠姐儿,开局吧。”
卫锦云起身将盛着花笺道具卡的竹筒递过去。
卫芙蕖小手接过,“那么抽签顺序依次是,陆翎香、唐殷、祝芝山、吴生、吕兰棠、周竹清。”
待所有的签抽完后,卫芙菱翻看后继续道,“裁判卫芙蕖裁断,陆翎香执黑先行。”
“嘿嘿,我就知晓是我。”
陆翎香使劲一扔,拿起她的乌篷小船便走,“四五六,六步,停靠云来香。”
“那么请在云来香品茶吃点心吧,需要吟诵点心或者茶诗一首哦。”
卫芙蕖偏着脑袋一笑,“说对进三步,说错可是要在云来香吃点心吃晕了,小睡一回合。”
“没有任何难度嘛。”
陆翎香朗声吟道,“当然是白公的‘胡麻饼样学京都,面脆油香新出炉’。”
“非常好,陆翎香得茶引一张,进三格。”
唐殷骰子滚得急躁,一阵滚来滚去后,嘀嘀咕咕念叨,“三加二,五步,又落云来香啊!那那那,‘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思乡之心,也是心!”
这实在是是没了办法,大家都从云来香过,给不少诗词都说完了。他用折扇扇了半日,都没想出来。
卫芙蕖使劲憋笑,“如何怎么能吃李太白的心。唐殷停一回合,在云来香睡一局吧。”
祝芝山塞了一块蛋黄芋泥酥给他,“来来来,给你吃这个,唐兄别吃人了。”
下午的暖阳顺着雕花木窗照进来,引得两张长桌这儿围了更多的人。
唐殷又扔了个数,到了第二十六格。
卫芙蕖像模像样宣布,“梅雨连绵导致道路湿滑,退二格。持有‘船票’可以抵消,没有就退。”
“退两格!”
唐殷吃完蛋黄芋泥酥,拿着剥好的橘子原地起跳,“青天白日的,雨在何处?船票......”
他急得翻出方才抽
来的道具花笺,只摸出“吴绣方巾”一枚,他一拍脑袋,“哎呀,第十二格的市集拥堵抵罚用掉了。”
吕兰棠笑了一声,“那就退咯。”
“退退退呗,一会我再扔个好的。”
小战船咚咚咚退回二十四格。
吴生的小海船才在二十八格停泊,卫芙蕖的声音再次响起,“巡检司查牒,公差验牒,稍作停留,吴生停一回合。”
吴生摸着个脑袋。
怎的还被陆大人给卡住了。
待祝芝山的小贡船停在第三十六格时,大裁判卫芙蕖又开始宣读,“不好意思,漕船滞港。漕运受阻要待船启航,退二格。老样子,持‘船票’可抵,无则老实退。”
“退吧退吧,来和我一块做兄弟。”
唐殷拍了拍他的肩膀,嚼了半只橘子进去。
“那真是可惜了啊唐兄。”
祝芝山从容地拿出一张花笺,其上“通行文牒”四字亮了唐殷的眼。
“持票抵退。”他温声道,将花笺递给卫芙蕖。
卫芙蕖收了花笺,仔细检查了一番,继续念道,“祝芝山,船票抵漕船滞港,免退。”
小贡船依旧老老实实地停在了第三十六格。
“今日这兄弟我们不如不做了。”唐殷将剩余的半只橘子塞进嘴里,眼瞧着祝芝山离终点愈来愈近。
“棋场之上还有兄弟可言?”
“来来来!”
又过了几回合,吕兰棠的小福船停泊在了第三十八格桃花坞。卫芙蕖递上花笺,“吕兰棠获得桃花笺一张,可自进二格,或与他玩家交换一样道具。吟含‘花’字诗句,可额外获笺。”
吕兰棠目视周竹清,看中了她手上的花笺,笑道,“那就是杜子美的‘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清清啊,换不换花笺?”
“换咯,自己挑。”
周竹清呡了一口茶,将自己所有的花笺摆在吕兰棠面前。
“好清清。”
周竹清的小沙船很快就停在了报恩寺,卫芙蕖捂嘴笑后读出规则,“报恩寺格效触发,祈福一手,好运随身。能再扔一次骰子,取点数最大的!”
这是他们玩了两日第一次有人停泊在报恩寺,连吴生都坐不住了,吃了一口糖芋艿后叫道,“还有这样的?还能请佛上身!”
“哎呀吴生哥哥。”
卫芙蕖公正严肃的裁判身影坐不住了,只有笑得肩膀颤动。“姐姐说这是佛祖保佑,有高人!”
“有没有低人,给唐殷来一个。”
“吴兄,你好狠毒......”
“棋场上无兄弟,请唤我‘吴秀才’。”
不远处吃茶的张仁白,眼皮跳动了几下。
由飞行棋演变的寻找陆龟蒙故居棋能一盘能玩上一个时辰。获胜者除了要好运连连,还要合理运用那些获得的花笺,两张桌子前时不时传出尖叫懊恼声,兴奋叹气声......
卫锦云一开始的定位是高雅茶楼,眼下可真是茶馆了。不过,有了他们的带动,铺子里的生意愈发得好,低雅,也不成问题。
除了他们的玩法,她也备了些围棋,来喝茶的人一下就是一下午,沉浸在自己的对弈世界里,完全没有被周围的那几人影响。
“徐掌柜今日和苏娘子一起来,请坐请坐。”
卫锦云瞧见门口的身影,赶忙起身欢迎。
徐记有不少伙计,夫妻两人除了查查账,不需要一直呆在铺子里,偶尔出游登山,再出个远门都没有什么问题。
苏娘子名叫苏月珠,徐记点心铺百年的辉煌至今能长盛不衰,少不了她的能说会道。
徐富贵之拙劣乔装技巧在回山塘街的路上被一路的行人瞧了个正着,迎面就朝他招呼。
“哟,徐掌柜您这是和云来香一样搞特色吗?”
“徐掌柜,您已经操劳到胡须长这么长了?”
“嗐,徐掌柜,您和娘子在体验新鲜感吗?那还是以前那副样子标志些。”
“......”
徐富贵回去后摸着镜子反驳摩挲自己的面容,难道说真能叫人家一眼就瞧出来?他长得这么有特色吗。
他将云来香的点心带回了铺子,本想找地儿先藏藏,点心还没藏完,却反而落得了娘子的赏识。
娘子说这点心味道好,精致又独特。
平江府点心铺子多,却没有铺子能比得过徐记的百年老店。他家客人的大头为平江府游客,剩余是茶楼供货以及新鲜打包枣泥麻饼。卫锦云的铺子算是自产自销的茶楼,与他们不走一条道,不足以让徐记受影响。
苏娘子尝过后,中秋佳节,还从云来香订了两篮月团回家过节。
卫锦云深知不走同条道这一点,一开始就没想和徐记打擂台。他们家的枣泥麻饼,味道确实是极好的,叫人完全吃不厌。
她的点心能得徐记家赏识,她还挺兴奋。
“还吃金芋满堂。”
苏娘子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见几人下棋正热火朝天,夸赞道,“你这铺子真热闹......那也给我们点个小泥炉吧,这儿阳光好,适合吃茶,茶水是要一壶陈皮红枣。”
卫锦云端上一盘虾片,笑着回,“我这可不大排长龙。”
苏娘子低声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待顾翔将小泥炉点上来,徐掌柜殷勤地替徐娘子煮上茶,烤年糕。
年糕是糯米混了新秫米粉现打的,才在网上摆了不久,边角就先泛了焦,接着慢慢鼓胀起来。先是中间鼓出个小肚,四边也微微蓬起,“哒”的一声,表皮被烤了细缝,露出白糯的芯。
徐掌柜眼疾手快,将整串年糕往旁边白碟里一滚。
“娘子你吃。”
他将整串年糕递给苏娘子,又去给她剥橘子。
年糕裹上糖汁,外层的焦皮沾了甜润,咬一口,先是脆壳的微焦香,接着是内里的软糯,沙糖汁在舌尖化开,甜得不腻,混着浓浓的米香。
“来这儿,连年糕都觉得味不错了。”
“这儿风景好,吃什么都香。”
徐掌柜依附着,认真剥起了桂圆。
平江府人一到元日家里就会生出年糕,最多的便是矮脚青炖年糕,一吃就能吃上大半个月,连脸都吃青了。平日里大抵是对年糕完全不感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