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过身朝着两个孩子悄声说道,“姨姨年轻时,是沈掌柜家的绣娘噢。”
孙玉尧,二十年多年前平江府鼎鼎有名的绣娘。
陆寂每日一路过,今日跟母亲来看布,明日薅父亲养的花,费尽心机,用了不知多少借口,终于把心上人娶回了家。
她大抵是知晓这孩子是什么心思,她那时又何尝没有亲身体会。
他们陆家,不讲究这些。
“谢谢。”
卫芙蕖终于松了口气,肩膀也跟着松快了。她先拿起一只,指尖触到时,忍不住轻轻按了按。
她小心掰成两半,金黄的流心缓缓淌出,甜香混着淡淡的乳香与热气散发出来。
她慢慢咬了一口,外头的面皮暄软蓬松,混着乳香气,内里的流心甜甜的,香软可口。
“很好吃。”
卫芙菱明明方才已经吃了个肚饱,却还是一只兔子流心包下了肚,“姨姨这儿的点心和姐姐做的一样好吃。”
怪不得姐姐说,饭与点心,有两个肚子。
两个人吃着兔子流心包,一五一十地将陆大人最近的情况都给说了,包括——油汆臭豆腐干为府衙例行嘉奖。
正说着话,仆从捧着个食盒进来,躬身对孙氏道,“夫人,这是老爷特意让小的送来的,让您趁热尝尝。”
孙氏眼皮都没抬,只瞥了眼食盒,带着几分余气,“我不要吃,让他自己留着吧。”
一旁的卫芙菱好奇地凑过去,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姨姨,您打开看看嘛,里头说不定有字!”
孙氏经不住孩子软磨硬泡,终是松了口,打开了食盒。果然,盅旁压着张漂亮花笺。
送食盒的仆从见状,连忙补充道,“夫人,这羹是老爷下午特意去云来香订的。您出门给三小姐挑衣裳,老爷怕凉了失了味道,一直在府里灶台上用小火煨着。”
孙氏捏着那张花笺,指尖轻轻拂过上头的字迹,先是抿着唇没说话,可瞥见末尾那个歪歪扭扭的哭脸时,终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把花笺凑到吴氏眼前,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母亲您瞧瞧,多大个人了,还学小孩子画哭脸。”
花笺上是陆父的字迹——玉娘,天气凉了喝碗羹暖暖,陆泽延知错了,回院子睡好不好。
末尾的哭脸用墨点了圆圆的眼睛,还歪歪扭扭画了两道泪痕,瞧着格外滑稽。
孙氏捏着花笺没再放回食盒,反而小心折好收进了袖口,又舀了勺红莲驻颜羹尝了口。
她朝送食盒的仆从摆了摆手,语气已没了方才的冷意,“知晓了,回去跟老爷说,羹我喝了,让他别在书房待太晚,早些回房候着。”
羹才没喝几口,又有仆从端着个托盘进来,俯身道,“老夫人,夫人,这是卫小娘子特意带来的,说是给三小姐贺生辰的生辰蛋糕,让您几位尝尝。”
碟子里淡乳色的蛋糕上,缀着几颗鲜红的蜜煎,凑近便闻见淡淡的奶香与果香,瞧着格外精致。
蛋糕入口格外松软,甜意来得温和不腻,奶香混着果脯的微酸,吃起来实在是新奇。
等卫芙菱和卫芙蕖回了陆翎香的院子,已经是肚子圆圆,走不动道了。
月色浓浓,也该归家。卫锦云领着妹妹们才到门口,就见陆岚一身官衣匆匆下值。
陆岚的目光在她那儿只停留须臾,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柄匕首递向陆翎香,“生辰礼。”
那匕首抽出时刃身微微弯曲,瞧着精致又锋利,陆翎香接过来就爱不释手。
展文星跟在陆岚身旁,他双手捧着木盒,也递上前,“陆,陆小娘子,祝你生辰愉快。”
“你的手好了吗又磨。”
陆翎香立刻皱起眉,拉过他的左手看了看。
“没事了,一点小伤。你给我上的药特别管用,早好了。那我先走了。”
展文星抽回手,匆匆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陆翎香忍不住笑,转头晃了晃手里的匕首,“二哥,看在这匕首这么漂亮的份上,我给你个奖励如何......要不要当一回车夫?”
陆岚眼睫微颤。
伴着马蹄声,马车在月色里缓缓行至云来香门口。
卫锦云掀开车帘下车,忽然转身,“陆大人。”
陆岚握着缰绳的手一滞,侧过身望她。
卫锦云抬眼攥着衣角,“秋芙蓉,很好看。”
清浅的月光在她的眼睛里晃了又晃。
“嗯。”
风卷着铺子门口桂花香掠过,陆岚轻声道,“今夜的月色,也很好看。”
陆岚望着她牵着妹妹走进铺子的背影,直到门关上,才轻轻抖了抖缰绳,马车的影子渐渐融进月色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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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吴氏是祖母,孙氏是母亲,祖母的名字以后也会说的,慢慢来,不然太多了。(今天也安排了角色
一大家子喜欢说路过和薅花的。[彩虹屁]
锦云:花好看[彩虹屁]
兔子奶黄流心包,小兔子的样子,我小时候去吃席一直吃到的,超级好吃,江浙这儿的应该有吃到过。
陆大人:“月色”好看。[可怜]
第52章 曲奇饼干
临顿河吹来的风更凉了。院里的老槐树每日都要掉一地的黄树叶,枝丫上变得光秃秃的,有些秃噜皮。
卫锦云起了个大早,与提前上门的顾翔在厨房里叮铃当啷地忙了一个时辰,先将所有的点心全部备好。
丝瓜和毛豆在地上的叶子里玩闹,时不时从哪个叶丛中蹿出来,扬起一阵落叶。
“蕖姐儿,菱姐儿,走了走了。”
卫锦云背着箩筐,手中拎着包袱,朝着两姐妹扬手。
“姐姐,这个时辰先生还在睡。”
卫芙蕖喂好一二三,转身将她的包袱给接手过来,“应让摘月也给姐姐说说,这唤作‘开学焦虑症’的东西,怎么就提前一步挪到姐姐身上了。”
卫芙菱上前拿她的箩筐,“姐姐,溯玉轩门口可没什么挡风的地儿,这个点去,我们要在石阶上蹲半个时辰。”
卫锦云吃了两碗米粥配蒸腊肉、辣芥瓜,拣了两个顾翔带的灌汤包吃,又给元宝剪了指甲顺了毛,再给一二三修了刘海......终于等到暖阳的光洒进她的院子里。
她向来是如此,从小到大只要一到开学的日子,她就焦虑无比睡不着觉。到了这儿,还没改。
好在,这次终于不是轮到她上学了......
开学!
“快去吧,我看着呢。”
常司言搬着凳子在铺子门口吃煎豆腐,这是阿翁唱莲花落时卖的吃食。
将豆腐两面都煎得焦焦的,洒上些腌菜沫,淋些豆酱,半个巴掌大卖两文钱一块。除去成本费,老常一边唱,一边卖豆腐一日还能多挣上个十几二十文的,他心里头也高兴。
常司言掰开冒着热气的暄馒头,在里头夹上块煎豆腐,再弄点肉沫小咸菜,狠狠咬上一大口。
真香!
妹妹两人的束脩礼准备了一堆,除了卫锦云身后箩筐里放的,连跟着的顾翔也将两只手都给拎满了。
一早给姐妹二人买的挎包终于不再是装一堆零嘴,鼓鼓囊囊的,装了书册、文房四宝与小书匣。自然,还有卫锦云准备的食盒。
两人手里拿着油纸伞,即便是艳阳高照,也被嘱托着备好雨具。
溯玉轩离天庆观前的路程还没有卫锦云去一趟阊门来的远,只要走约莫不到两刻的功夫。几人路过府学时,见门口多了几家小摊,有卖炸油果子,炫炒银杏和桂花栗,油煎角子......瞧着热闹不少。
卫锦云拢了拢背后的箩筐,目光落在那团熟悉的白汽上。
钱娘子的鸡蛋饼摊前,油香混着蛋香混着热气飘过来,排着的几个食客都缩着脖子,念叨着要多加几个蛋。
“卫小娘子!”
钱娘子的嗓门先穿过人群,她手里翻着铜鏊子上的鸡蛋饼,蛋液被煎得滋滋响。
见卫锦云领着两个妹妹过来,她立刻腾出一只手往竹篮里够鸡蛋,“这是送蕖姐儿和菱姐儿去溯玉轩?快过来,钱婶才煎好几个,拿上垫垫肚子。”
“钱婶这生意可
真好,瞧这队伍排的,比我先前在这儿时热闹多了。”
“嗐,还不是托了那小子的福。”
钱娘子把做好的几个鸡蛋饼先递给排队的食客,又煎了几个给她们。
她仔细瞧了瞧一旁的卫芙菱和卫芙蕖,眼角都乐开了花,“哎哟,这才多久没见,蕖姐儿的小辫都长过肩头了,菱姐儿也比上次见时高了不少。孩子长个就是快,转眼就要去溯玉轩了。”
“钱婶婶生意兴隆。”
卫芙蕖扬起她的挎包,“您瞧瞧您送给我的络子挂在这里,特别好看。”
“我的也是。”
卫芙菱也伸手指了指她的挎包,又垫脚往不远处张望几眼,“郭爷爷怎么不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