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的寒气漫过脚底板扩散至全身。
老李头惊魂未定地往下瞧了一眼。
井底下面黑黝黝一片,隐约能瞧见星星点点的水光。
这要是掉下去,不摔死,也得被淹死!
老李头额头冷汗直冒,他都顾不上咒骂赵二叔,连忙扒着井沿拼命往上爬。
可这时,井口那里忽然出现赵二叔的脸。
此刻那张脸狰狞又扭曲,朝他露出阴深深的冷笑。
“一万多两银子呢,你上下嘴片子一碰,就敢开口找老子要这么大一笔钱,你还真敢要啊!”
“本以为你最多狮子大开口,结果你却直接向老子挥起了屠刀龙!”
“那么大一笔钱呢,老子自己都不舍得花出去!你儿子那条命算个屁!”
“……什么?你还敢威胁老子?好好好,老子就知道你这狗东西留不得!”
“实话告诉你,从我给钱你,让你离开宁州城的那刻起,我就没打算再留你性命,马会失控,也是我提前做的手脚。”
“只是没想到你个老东西运气这么好,居然没掉下山崖摔死。”
“不过没关系,淹死在这水井里面也一样。”
“等你死了,我看你还怎么威胁老子!”
“带着你的秘密,去地下跟你的旧主人汇合吧!”
许是觉得老李头这次必死无疑了,赵二叔原形毕露,再懒得伪装,有什么说什么。
说完了,他弯腰抓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在老李头的手指头上面。
扒着井沿的手指瞬间变得血肉模糊。
十指连心,剐骨割肉般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老李头疼得发出声惨叫,下意识地松开扒着井沿的手。
这一松,他挂在井口上的身体,就跟个沙袋似的,笔直而迅速地朝井底坠落。
很快,重物落水的“噗通”声从井下传到井上。
接着是拍打水面的呼啦啦声响,以及越来越微弱的呼救声。
赵二叔就站在井边,神情冷漠地听着井下面传上来的动静。
他丝毫不担心这些动静被外面的人听到。
这是片老城区,周围的邻居们差不多都搬走了。
他这座私宅,前后左右都没有人居住,全是门倒瓦破的废弃老宅。
井下面的人就是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到。
野狗野猫什么的倒是有不少。
东边院墙的墙头上面,就趴着一只黑猫。
那黑猫吃得肚子圆滚滚的,这会儿正睁着双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可是那又如何?
一只目睹了他杀人全过程的野猫,难不成还能跑到官府那里指控他不成?
赵二叔冷笑着移开目光,将井沿边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又捧了几把浮尘均匀地撒在井沿上面。
这样看起来,便是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了,任谁也不会想到,就在刚才,有一个人,被他一脚踹进了井里。
而这时,井底下的动静也消失了。
要么是淹死了,要么是摔死了,反正都是个死。
赵二叔哼哼两声,转身欲离开,忽又猛地停下来,扭头看向那口水井。
第154章 井底有人
刚才,他好像又听到下面有动静了。
难不成那个老东西还没死透?
赵二叔拧眉,竖起耳朵仔细听。
风吹拂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时不时的还能听见草丛中响起的虫鸣声。
但是那口刚刚吞噬了一个大活人的水井却是静悄悄的,安静得跟陷入了死寂中一般。
看来刚才一定是他听错了。
他就说嘛,当年他们家打这口水井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干旱季节,足足往下多打了三丈多才出水。
而今年一年雨水不断,这井底的存水量,可想而知有多充沛。
这么高的距离呢,老东西掉进去,即便摔不死,也能淹死,哪可能再折腾出动静来。
赵二叔摇了摇头,为自己刚才的疑神疑鬼感到好笑。
他戴上斗笠,遮住头脸,如来时那般,像抹幽灵一般从这荒废的宅院里飘了出来。
而在他走后没多久,堂屋的正门发出轻轻的声响,一高一矮两道人影从里面走出来。
高的那道人影是赵四郎。
矮的那个则是沈玉楼。
沈玉楼头一次目睹杀人现场,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身子也在发抖哆嗦。
其实说起来,方才的那一幕,跟上一世她临死前经历的情形比起来,要温和多了。
至少没有满地猩红的血迹。
也没有躺在血泊中痛苦呻吟的孩童。
然而上一世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整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着,只想着怎样将那个可怜的小男孩,从杀红了眼,满身都是戾气的暴躁人士刀下抢出来,根本顾不上害怕。
但是刚才不一样。
刚才,她和赵四郎,他们藏在堂屋里,透过打开的窗户缝隙,清晰地目睹了赵二叔杀人的全过程。
彼时的赵二叔面容扭曲,眼神阴鸷,活像地狱里跑出来的厉鬼。
她在暗处瞧着这一切,有的是时间震惊,有的是时间害怕。
现在,她只觉得好像一步踏入了凛冬中,全身都被寒气包裹住,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直到手掌被一只大手握住。
紧接着,她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再下一瞬,赵四郎揽着她,一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一边在她耳边,柔声对她说:“没事了,别害怕,我在呢。”
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撒在她耳畔。
男人揽着她肩膀的手臂结实而有力。
还有他的胸膛,宽厚又强壮,满满的全是安全感。
沈玉楼几乎是本能地搂住了赵四郎的腰,将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上面,如风雪中的行人终于找到了避难所,贪婪地吸取着他身上的温度。
然后她便听到胸膛下的那颗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沈玉楼:“……”
她猛地惊醒过来,小脸瞬间红成了秋日枝头上的红柿子。
要命了!
她竟然!
主动抱了赵四郎!
还抱的那么紧!!!
难怪后世那些男孩子在追求女孩子时,总是喜欢邀请女孩子看恐怖片。
因为女孩子害怕时,会主动往男孩子的怀里面钻,这是人的本能反应!
再看赵四郎,一张脸也是红红的,连脖子那里都泛着淡红色。
两人大眼对大眼的互看着,都有些尴尬,谁也没不好意思先开口说话。
而就在这时,井底下面忽然传出“咚咚咚”的敲击声响。
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下面飘上来。
“喂,你们两个……我知道你们在上面,能不能先把我拉上去再说话啊,下面冷死了!”
井底下面忽然飘出这样的声音,换个人怕是要吓到飞起。
然而对于正处于尴尬中的沈玉楼和赵四郎两人来说却像是仙音。
“先把人拉上来吧。”
“坏了,忘了你的同僚还在井下!”
两人同时开口。
随即又相视一笑。
沈玉楼道:“我去拿工具。”
赵四郎点头叮嘱:“注意脚下的蛇虫,仔细别踩到了。”
说把,从怀里摸出一卷麻布条抖开,飞快地缠在两只手的手掌上面。
等赵四郎将两只手掌都缠严实,沈玉楼也抱着一大捆麻绳跑了过来。
赵四郎将麻绳抖开,先将绳索的一端绕着井旁边的大树缠了两圈,打上绳结,做好固定,然后再将麻绳的另一端扔井下扔去。
“绳子下来了!”
“好!抓住了!”
井下面响起哗啦啦的水声,还有其他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很快,万有田的声音再次飘出水井。
“捆好了!拉!”
赵四郎便一只脚蹬着井沿借力,脊背往后弓起,用力将麻绳往上拉。
沈玉楼想过去帮忙。
赵四郎制止道:“我一个人能行,你就别上手了。”
她那点力气,比猫崽子也大不了多少。
主要是手掌太嫩。
磨破皮了他心疼。
赵四郎说行,就是行。
很快便有一个人被拉了上来。
正是先前被赵二叔一脚踹下井的门房老李头。
此时的老李头浑身湿漉漉,双眼紧闭,但胸口的起伏却还算正常。
沈玉楼确认人还活着,便朝赵四郎点头道:“还活着,就是昏过去了。”
赵四郎便又麻绳扔下井。
很快,井底的万有田也被拉了上来。
跟老李头比起来,万有田惨多了,浑身从头湿到脚不说,脸白了纸张色,嘴唇却是青乌的,整个人缩成一团,不停的打摆子。
一看就是冻坏了。
虽说井水冬暖夏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