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你老实跟我说,家里面是不是没钱了?”
——居然都已经穷到要吃那些臭下水的地步了!
那可是装屎尿的东西啊!
跟赵四郎一样,他也不相信这些臭烘烘的东西,能做出令人垂涎欲滴,吃了还想吃的美味佳肴。
楚伯扯下蒙在鼻子上的布条,正色说道:“如果急缺银子,你跟我说,我给你弄钱!”
赵四郎愣了愣,笑着摇头道:“家里的钱够用,不缺钱。”
就是缺钱,他也不会跟楚伯说,因为知道说了也没用,不过是老人家跟着白着急罢了。
当初他遇上楚伯的时候,楚伯正流落街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了,都打结了,乱糟糟的还没他家的鸡窝干净,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息。
瘦骨嶙峋的老人家,一个人孤零零地蜷缩在城外的破庙里。
可就是破庙,似乎也容不下他。
因为乞丐之间也有地盘之分,栖身在破庙中的其他乞丐,不愿意分出一块儿角落给楚伯,拿着棍子将他往外赶。
他当时恰巧路过那里。
看见这情形,觉得老人家实在可怜,那几个挥舞着棍子打人的乞丐也实在可恨。
于是他便将那几个恶棍乞丐训斥了一顿,然后摸出身上的口粮和几块碎银子。
口粮能果腹。
钱也能买口粮。
天下的可怜人很多,他救不过来,但是遇见了,能救一个是一个。
结果等他把钱和口粮放下,再一抬头,就见先前那几个被他训斥了一通的恶棍乞丐,正鬼鬼祟祟地躲在角落中,两眼冒绿光地盯着他放在地上的钱和口粮。
他看看地上蜷缩成一团的老人,当时便意识到,他留下的这些钱和口粮,只怕不能让楚伯吃上几顿饱饭,还有可能给老人家带来麻烦。
他读的书不多,但也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于是,他便将楚伯带回了家中。
这样的楚伯,上哪里去给他弄钱啊。
所以,对于楚伯说能弄到钱的话,赵四郎不置可否,没往心里放。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没想到沈玉楼会这么执着,趁着他去府衙的功夫,到底还是将那一滩脏东西给买回来了。
叹了口气,他只能简短地跟楚伯说了下事情的缘由。
“这样啊。”
听说家里面不缺钱,楚伯似乎还有些失望。
他眯起眼睛,若有所思道:“玉楼这丫头,不是那种脑袋发热,想一出是一出的孩子,她这么做,兴许自有她的道理在。”
能有什么道理。
都是为了他而冒险一搏的猎奇之举。
赵四郎抬头望了眼天空,用力呼出一口长气,然后挽起袖子,拎着张小凳子走到水井边,先将沈玉楼从地上抱起来,直接放坐到小凳子上。
沈玉楼吓一跳,扭头见是他,笑着跟他打招呼:“赵大哥,你回来啦。”
“嗯。”赵四郎点点头,见她要从凳子上起来,又伸手将她按回去坐好,“剩下的我来洗,你别动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能坐就坐,不能坐着就站着,尽量别蹲着,对身子不好。”
说完这话,一张脸就跟西边的天空似的,缓缓晕染开一层红晕。
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恒温变红温的沈玉楼:“……”
沈玉楼一脑门问号,双眼直冒蚊香圈。
直到赵四郎又加了一句:“这几天,你也不要碰冷水,洗脸洗手什么的,也尽量都用热水,别嫌麻烦。”
“……”
这下沈玉楼终于他为何突然这样叮嘱自己了,一张小脸不禁也红了起来。
第160章 心动
她的灵魂来自异世,思想上面不会像这个时代的女子那般保守。
但是吧……
生理期被人发现了,还是个异性,她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的。
她是昨天才来的生理期。
而这次的生理期,还是这俱身体的初潮。
原主以前在原生家庭那里过得不好,吃不饱,穿不暖,营养极度匮乏,消瘦的活像非洲难民。
后面,原主被爹娘卖给了秀才老爷,虽然不至于再像以前那样顿顿都饿肚子了,但原主的身体,依旧没能完成大姑娘该有的经历。
沈玉楼猜测,这或许跟原主在秀才老爷家过的太压抑有关。
毕竟情绪对女人的身体影响也是很大的。
这就导致,她接手这俱身体后,精心养护了大半年,才在昨天,终于盼来了这俱身体的首次生理期。
不过话说,她在处理这些女性用品的时候很谨慎了啊,赵四郎是怎么知道她来生理期了?
还有还有,赵四郎一个连媳妇都没有的大男人,又是怎么知道女人生理期的时候,不能碰冷水,不能久蹲的禁忌啊?
心中闪过不解,就没那么尴尬了,沈玉楼偷偷抬起眼皮,狐疑地打量赵四郎。
后者察觉到了,但却把头低得一丝不苟,坚决不去回应她的目光询问。
这让他怎么回应?
他能跟她说,他昨天半夜听到她房里有动静,吓得不行,以为她生病了。
结果刚到门口,正要抬手敲门,就听见她在里面嘀咕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还这么疼,幸好提前准备好了月事带之类的话吗?
当然不能!
至于说他为什么会知道女子来月事时不能碰冷水,不能久蹲,那是因为他有一个母亲,三个嫂子,一个妹妹。
大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面,多多少少的,他总会听到些。
不过这些话,赵四郎同样不好跟沈玉楼说起。
好在他刚才的话也没直接说得太直白,就只是提醒她这个时期该注意的事项。
因此,赵四郎打定了主意装瞎子,坚决不在这个时候跟沈玉楼目光对视上。
他还主动说些其他话题,转移沈玉楼的注意力。
“这些是面粉吧?还有盐巴……会不会太浪费了些?”
沈玉楼也只是有些好奇而已,见他有意转开话题,便随着他的话说道:“浪费是肯定的,但是没办法,这些东西太油腻了,必须得用面粉和盐巴清洗。”
实际上,她一开始是打算用白面清洗的。
因为白面的粉质更细腻,吸附力度也会更强一些。
换成粗粮面是因为她舀出一瓢白面粉,要往装满下水的大木盆里面倒时,楚伯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她手里的那瓢白面瞧,整张脸上面都是心疼心疼和心疼。
感觉她要是真用白面清洗这些下水,老人家怕是能心疼的心滴血。
没办法,她只能又将那瓢白面再倒回面罐子里面,然后跑出去买了十斤黑乎乎的粗粮面粉。
猪大肠和牛胃里面的那些东西,沈玉楼都已经倒出去了,除了气味依旧有些难闻,视觉效果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可即便是这样,赵四郎还是觉得被熏得有些炸裂。
因此他动作飞快,在沈玉楼的指点下,揉搓,换水,再揉搓,再换水……
日落西山时,满满一大盆的下水,总算清洗干净了。
赵四郎呼出口长气,站起身,用胳膊抹了把脑门上的热汗。
可算是洗完了!
憋死他了!
夕阳如橘,男人单手扶腰,站在晚光中,背影高大而挺拔。
眼下已经是深秋末了,早晚的风都带上了丝丝寒意。
可男人却还穿着夏季的单薄衣衫,又因为是在家中的缘故,所以脱了外衣。
此时,那层薄薄的中衣料子紧密地贴在他脊背上,肩胛骨清晰可见,如展开的鹰翼。
手臂线条也尽显野性的力量。
他站在那里,挺拔得像悬崖峭壁上的松柏,又如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峰。
沈玉楼从厨房里出来,一抬眼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她到了嘴边的“赵大哥”退回舌尖下,停下脚步,扶着门框,不由得盯着赵四郎看。
然后看着看着神思就有些飘了。
她不是木头人。
赵四郎对她的心意,她能感觉得到。
或许,她可以试着跟赵四郎接触一下?
平心而论,不管是放在现在,还是后世,赵四郎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丈夫人选。
孔武有力,很能给人安全感。
粗狂中又暗藏细心体贴,婚后肯定能对妻子知冷知热。
最主要的是,赵四郎的观念跟这个时代的男人不同。
这是个男尊女卑的世界。
在世人的普遍认知中,女人基本上只能依靠男人而活,世人大多不喜女子抛头露面,尤其是未婚女子,出嫁之前,她们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或者就是伤风败俗。
兴许因为淮水县城是个小地方,这种观念体现的倒还不怎么明显,所以沈玉楼还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感受。
然而到了宁州城后,沈玉楼便发现,大街上面行走的,几乎没什么少女,要么是几岁的女娃娃,要么是梳着妇人发髻的媳妇们,要么是弓腰含背的老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