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家已是半晌午了,赵母从女儿那里得到消息,这会儿正在前院的暖厅里等沈玉楼。
瞧见两人并肩从外面进来,赵母连忙放下茶盏迎上去,捂住沈玉楼的手说道:“玉楼啊,我听宝珠说,你又立功了,你……你是不是要做皇商啊?”
说这话时,赵母心情复杂。
一方面为沈玉楼感到高兴,一方面又为自家小儿子感到担忧。
她虽是后宅妇人,但也不是眼里心里只有吃喝拉撒那点事。
她眼光长远着呢。
她能看出来,沈玉楼越走越高了。
而她的儿子……
赵母握着沈玉楼的手紧了紧,生怕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拍拍翅膀另寻高枝,撇下她儿子余生垂泪度日。
沈玉楼则惊讶赵母能想到“皇商”这头去。
她愣了下后,摇头笑道:“刺史大人确实说要为我请功,也有意要扶持我做皇商,但我拒绝了。”
她将先前在刺史府说的那番拒绝的话,又说给赵母听。
“做皇商虽然能大富大贵,但风险也很大。”
看看赵母,再看看赵四郎,沈玉楼笑着说道:“而且,从一开始,我就没想去挣朝廷的钱。我做压缩饼干,单纯就是担心赵大哥出任务时没办法按时吃饭,饿肚子,所以我才想着给他做一种既能扛饿,又便于随身携带的干粮”
挣钱的途径有很多,她才不要选择风险最大的那条路走。
没错,她就是这么没出息,不想效仿其他穿越文女主那样,雄心勃勃的想要制霸天下。
她只想守着自己在乎的家人,开几家小饭馆,过吃喝不愁的安稳富足小日子。
至于为何要解释自己突然兴起要做压缩饼干的原因……
那当然是为了安赵母的心。
她又不傻,哪会看不出赵母眼中的复杂情绪。
果然,听说沈玉楼没打算做皇商,赵母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地;再听沈玉楼说做压缩饼干的初衷是担心赵四郎吃不饱肚子挨饿,赵母高兴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不做皇商也好,天下挣钱的生意多了去了,咱不挣这份拿命去冒险的钱!”
拉着沈玉楼的手,赵母激动的眼圈都红了。
沈玉楼生怕赵母下一刻落下金豆子。
她最怕人拉着她的手在她面前哭了。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她的长辈。
沈玉楼心思急转,正琢磨另找个话题转移赵母的注意力。
就在这时,肚子忽然“咕噜咕噜”叫起来。
叫得还十分大声。
沈玉楼:“……”
一张小脸瞬间变得绯红,好像胭脂缸里浸染过一般。
她这次一口气睡了两天一夜,醒来后只匆匆喝了完薄粥,便急匆匆地赶往刺史府回话。
半天折腾下来,那碗薄粥所提供的能量,早被她的身体消耗殆尽了。
此时,赵母和赵四郎都齐齐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处——沈玉楼的肚子。
沈玉楼:“……”
算啦,就拿肚子做焦点吧。
揉揉饿瘪的肚子,沈玉楼看向赵母,可怜巴巴地说道:“婶子,我饿了,家里啥时候开开饭啊?”
赵母顿时顾不上感慨了,连忙说道:“这就开饭!”又对赵四郎道,“四郎,你快去厨房瞧瞧,有什么吃的,先给玉楼端一些过来!”
“哎!”
赵四郎应了声,拔脚就往厨房快步走去。
没一会儿折转回来,手里端着个盘子,盘子上面放着两个胖乎乎热腾腾的白面包子。
“菜还要再等一会儿,先吃个包子垫补一下。”
这天,赵家的饭桌上菜品十分丰盛,气氛也格外热闹,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才结束。
期间赵四郎的嘴角好像就没平过。
沈玉楼知道这男人在高兴什么。
无非是她刚才安慰赵母的那番话,把他给听舒坦了,瞧把他给美的。
余光瞥一眼嘴角都快要翘到天上去的男人,沈玉楼心中幽怨地想,决定今天征用男人给自己做苦力。
然后她就发现赵四郎的嘴角翘得更高了。
瞥一眼袖子挽得老高,脑门上面都是汗水的男人,沈玉楼狐疑道:“赵大哥,你在乐什么啊?”
没有通电就能运转的机械设备,从和面,搅拌,研磨……再到重压重塑,每一步都需要人工操作。
步骤不可谓不繁琐。
而且还相当耗费力气。
尤其是最后一步重压重塑这一步。
因为没有压缩机,重塑这一步沈玉楼使用的是榨油的那一套工序。
这需要使出极大的体力,没看见连赵四郎都累出一脑门的热汗了吗?
结果这男人不叫苦不叫累,还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都累成狗了,还乐呵呵的,沈玉楼表示十分不解。
赵四郎抹了把脑门上的热汗,哑着嗓音说道:“经历了一遍,才知道你为了不让我饿肚子,付出过怎样的艰辛和努力。”
每一道繁重的工序后面,都是她对他的在乎,不是吗?
这么想着,男人的脸上笑意更浓了。
沈玉楼:“……”
失策啊。
又让人给美上了!
……
翌日,驿差带着请功信和一盒子压缩饼干,快马疾驰往京都去。
腊月二十三这日,请功信和那盒子饼干,一并送进了皇宫中。
皇帝先看了请功信,然后让人将食盒里的饼干发给十个御林军进行验证。
最后得出结论:小小一块饼干,果真如请功信上所言,活脱脱就是能量巨石,扛饿力十足!
“有了这种干粮,即便后勤一时供应不足,也不愁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了!”
“是啊是啊,小小一块干饼,竟能饱腹两日之久,简直是天赐神物!”
“这都是吾皇英明,感动上天,所以才赐下此等神物!”
“天佑我朝啊!”
“……”
一时间,朝堂上声音一片。
大意就是本朝皇帝圣明,福泽万民,得天眷顾,实乃天下共主之类的话。
好听的话谁人不爱听啊。
皇帝也是人,岂能免俗?
而身为一名统治者,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种“天佑我朝”之类的话。
因为这说明他是天选的真龙天子。
皇帝大喜,一面下令将压缩饼干列为军粮储备大量生产,一面下旨册封沈玉楼。
上一次的弓弩设计图纸,再加上这次的干粮配方,皇帝索性两功并赏,不但赏赐下大量金银财宝,还下旨封沈玉楼为县君,封号安乐。
这是本朝对民间有功女子最高规格的敕封。
远在千里之外的沈玉楼对此还一无所知。
将配方交给赵松明,又担任了两天的教学任务后,年关也近了。
赵家开始准备年货。
沈玉楼也加入其中。
算起来,这应该是她穿过来后过的第二个年头了。
然而第一年,她被原主亲娘周氏一帕耙子打到重伤昏迷,从年前一直昏睡到了年后,连过年的鞭炮都没听见一声。
这个年,她打算好好过一过。
所以,听说赵母要跟大钱氏他们去街上置办年货,沈玉楼立马扔下手头上的事情加入其中。
赵母得知后高兴得不行,当下便领着一众儿媳们上街去置办年货。
然而院门才打开,却见李氏站在院门外面,正抬手做敲门的动作。
赵母的脸色一下子冷沉下来,沉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沈玉楼也蹙起眉头,戒备地望着门外的妇人。
半个多月时间没见,李氏看起来似乎消瘦了不少,身上原本合体的衣服,此时穿在身上已显得宽大。
跟上一次见面相比,人也憔悴苍老了不少,肤色变得黯淡蜡黄,眼角的皱褶清晰可见。
看来这段日子,李氏过得并不好。
沈玉楼没猜错,李氏这段时间在家中过的日子,确实不好,堪称煎熬。
那日回去后,白老太太便叫来儿子孙子,将李氏在马车上对她言语辱骂,并且将她推下马车,险些害她一命归西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儿子和孙子听。
“我这把老骨头,死了也就死了。”
“可儿媳打杀婆母,这事要是传出去,叫起善怎么办啊?”
“家里有一个打杀婆婆的生母,这是要成为起善一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啊!”
白老太太哭得涕泪横流。
白老太太的儿子听闻此事后,将李氏摁在地上就是一顿捶打。
白老太太的孙子白起善,一听自己的前程险些毁在了李氏的手里,也愤怒的不行。
然而身为人子,白起善不能对李氏动手。
他选择了冷处理:再不跟李氏说一句话,视李氏为无物,对李氏送过来的每一样物品都拒之门外。
除此之外,就连白海棠都怨恨上了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