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在沈玉楼面前自称娘,结果沈玉楼转眼就说自己的娘死了,要去买纸钱烧给娘用。
赵家那死丫头更狠,又是说她活得憋屈,死得凄惨,下葬的时候一卷破草席,连副棺材都没有……就没听过这么恶毒的诅咒!
然而饶是再恨得牙痒痒,周氏这个时候也不敢再去招惹沈玉楼了,否则沈玉楼叫她一声娘,那她不是上赶着接下这番诅咒了吗?
本来想给沈玉楼按个扫把星的名头,挑唆赵家兄妹将沈玉楼撵走,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惹一身晦气。
周氏气得头顶冒青烟,骂骂咧咧地败退。
望着周氏气的踉跄的背影,沈玉楼冷笑着勾了勾唇。
她不喜欢惹事。
但是事情主动跑过来招惹她,她也会不客气地还击回去,别指望她会做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赵宝珠就更直接了,朝着周氏的背景“呸”了声,骂道:“还福薄呢,我看她才是福薄,一天到晚不干人事,到处哔哔叨叨,也不怕死了下拔舌地狱……”
沈玉楼没拦着,由着赵宝珠骂,等赵宝珠出了心头的恶气,她才说道:“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想怎么说都是别人的自由,可我们要是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言论,影响到自己的心情,那就不值当了……宝珠,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赵宝珠心里面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就是气不过罢了,发几句牢骚。
此时沈玉楼开口相劝,她便顺梯下,哼哼了两声,算是默认了,然后看向锅里没卖完的汤,发愁道:“那咱们这锅里的汤怎么办啊?”
其实锅里面也没剩下多少汤,估摸着也就十来碗的样子。
因为在看见周氏拎出来小半扇猪肉时,沈玉楼就预料到了自家的生意今天必定会十分惨淡。
所以,她今日准备的分量,连平日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至于没卖完的汤要如何处理……
沈玉楼道:“给赵大哥和齐兄弟一人留下一份当晚饭,剩下的都拉回去,咱们自家人吃。”
家里的大人小孩加起来不老少人呢。
这些汤拉回去,都还不够一人分一碗的。
齐二牛一听,二话不说,连忙摸出三个铜板递给沈玉楼。
沈玉楼没要。
“这些都是没卖完的,送给齐兄弟吃,不要钱。”
“啊?这、这咋行?我哪能白吃你们的啊!”
齐二牛心里过意不去,坚持要给钱。
沈玉楼不太擅长这种推搡客套。
她求助地看向赵四郎。
赵四郎便起身,接过那三个铜钱,拍在齐二牛手里:“让你吃,你就吃,哪来那么多话?拿着!”
他的话,齐二牛不敢不听,只能作罢。
但让他白吃白喝,他心里面还是过于不去。
是以,看见赵宝珠在收拾摊子,齐二牛连忙跑过去帮忙。
赵四郎没管他,而是看向沈玉楼,沉声道:“你跟我来,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第27章 赵四郎生气
男人神情凝重。
沈玉楼忽然就想到了那天早上,她在厨房给赵家人准备早饭,赵宝珠突然跑过来找她,说有事要跟她说,也是这样一副神情凝重的样子。
现在赵四郎也是如此,该不会也要……
想到那天赵宝珠趴在她怀里哭得涕泪横流的情形,沈玉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让她安慰一个哭鼻子的小姑娘还行。
可要是将对象换成个大男人……
沈玉楼不敢想那画面,她连忙在脑中过滤了遍所有跟赵四郎相关的记忆。
包括原主的那部分也没拉下。
在原主的记忆中,跟赵四郎相关的记忆其实并不多,毕竟原主太忙了,每天天不亮就要爬起来给一家人准备早饭,伺候完人的吃喝,还要伺候鸡鸭和猪的吃喝,然后还要下地干活,回来后还要洗全家人一天换下来的衣服……
基本上,等原主能躺下来休息时,整个村子也都陷入了沉睡中。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这样的原主,没什么空余的时间去接触村里人。
而原主重新回到大牙湾村后,第一次跟赵四郎有正面接触,就是跳河寻死那次。
等到周氏拉着已经烧得迷糊的原主去赵家闹腾,她便紧跟着穿越而来,接管了原主的躯壳。
所以,不管是对原主,还是对她,赵四郎都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这么一想,沈玉楼的心安定了下来。
而赵四郎在她头脑风暴的这会儿功夫,已经转身走开了。
沈玉楼连忙抬脚跟上去。
可她的两条小短腿,压根追不上长着两条大长腿的赵四郎。
再看赵四郎,似乎在想什么事情,高大的背影中透出神思不属,全然忘记了身后还有个她,也想不起来停下来等她一等。
沈玉楼追了一段路,没追上,正要开口让赵四郎等她一下,然而话到嘴边忽又顿住。
她看了下四周。
这会儿还没到上工的时候,吃完午饭的劳丁们,或是随便找块草地躺下来歇息,或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闲聊。
周氏更是蹲在河岸边洗刷东西,可一双眼睛却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瞄。
沈玉楼若有所思,隐约间好像明白了赵四郎为什么走这么快了。
因为这里是古代。
古代的男女,尤其是未成婚的年轻男女,并肩在河堤边漫步的行为,只能发生在双方已定亲的情况下,不然就是伤风败俗。
赵四郎大概是不想引起世人对他的误会,所以才要跟她保持距离。
意识到这一点,沈玉楼便也不着急要追上赵四郎了,就沿着河堤,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往前走。
两人之间隔出老大一段距离。
看起来就像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正月的天虽不像年前那般寒冷,但冰冻三尺的余威犹存,河水还没有完全解冻开,河面上漂浮着薄薄的冰层。
相对的,河岸边也有些湿滑,沈玉楼就走得有些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摔倒掉进河里去。
不是她不想离河岸远一点,奈何赵四郎选的这段路是“U”形路,她左边是河岸,右边也是河岸,中间留出来的小道又十分狭窄,往哪边避,似乎都安全不到哪里去。
赵大哥到底有什么要紧事要跟她说啊。
要避开人群这么远吗?
沈玉楼心中腹诽,脚下走得如履薄冰,心中暗暗琢磨,等回去后,做双能防滑的鞋子穿。
赵四郎确实在想事情,而且还想得有些纠结。
那日周氏签下沈玉楼的卖身契后,按理说,沈玉楼就算是他们赵家的成员之一了,只不过身份是奴仆,因为是卖身进来的。
可在给沈玉楼上户籍时,他拜托大哥找昔日的同窗帮忙,走关系,给沈玉楼办了一个女户的户籍。
也就是说,沈玉楼现在既不是他们赵家的人,也不是沈家的那边的人。
她现在是一个独立的户头,能自己给自己当家做主。
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好事情才对。
毕竟没人想顶着奴籍身份活着,也没人喜欢命运被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感觉。
他本来计划着,等他元宵节放假回去时,再把户籍给沈玉楼。
可刚才,周氏指着沈玉楼,一口一个“赵家的丫鬟”叫,虽然沈玉楼表面上很平淡,只怕心里面未必好受。
所以他决定提前把户籍的事情告诉沈玉楼,免得她有心理负担。
奈何周氏又说到了“福薄”之类的话,如果他这个时候把户籍的事情说出来,沈玉楼会不会误以为他们赵家是怕受她牵累,所以才会给她立个女户?
跟沈玉楼如履薄冰地走在“U”型河岸边一样,赵四郎现在也处于左右两难的境地中。
这让他没能注意到脚下的路况,也没注意到身后还跟着一个摇摇晃晃的人。
直到走出一段路,他自己身子踉跄了下,他才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扭头朝身后望去。
待看见沈玉楼跟在他身后,张开两条胳膊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踩着他的脚印,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赵四郎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
再看看身侧两边泛着冷冷寒光的河面,赵四郎不由得屏住呼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玉楼的两只脚。
一步,两步,三步……终于走到跟前了。
赵四郎依旧不敢大喘气,直到抓住沈玉楼的胳膊,他憋了半天的那口气才敢吐出来。
然后就是生气。
“不能走就别硬走,你逞什么能?摔倒掉河里了怎么办?你就不知道叫我一声?你那嘴巴是摆设吗?”
一连好几问。
问得沈玉楼缓缓瞪圆眼睛,黑亮瞳仁里面全是疑惑。
赵四郎却依旧黑沉着脸,利剑似的浓眉都快拧成两团黑疙瘩了,肉眼可见的生气。
这还是沈玉楼第一次见他对自己发火,一时有些呆愣,反应过来后,她不免委屈道:“我本来是想叫你的,可我见你走得这么快,以为你不想跟我走得太近,免得惹人误会,所以才……没敢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