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原主的真实经历。
原主的身边有很多个大丫,有时候是原主的爹娘,有时候是原主的哥嫂,有时候是秀才老爷一家。
甚至还有秀才老爷家的狗。
因为狗仗人势,秀才老爷一家将原主当奴婢使唤,呼来喝去,非打即骂,秀才老爷家的狗就见样学样,有尿都不肯在外面撒,非要跑回来,对着原主的鞋尖滋。
这一切,都刻进了原主的骨髓中,融进了原主的血液里,哪怕沈玉楼没有经历过这些,也能感觉到这俱身体中储存的悲愤和绝望。
两个绑匪听着她抽噎的声音,都沉默了。
绑匪头子狠狠咬下一口饼子,好像凶兽撕咬生肉;络腮胡子绷着脸喘粗气,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
绑匪头子问:“那后来呢?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沈玉楼惨笑道:“逃出来?我哪有那个本事啊,是大丫,她见我不再哀嚎惨叫,也不再跪在她脚下痛哭流涕地哀求她,她大概是觉得没意思吧,于是就毁了我,然后将我卖到了乡下,给人做媳妇。”
本来还呼哧喘粗气的络腮胡子闻言,猛地瞪直眼睛,大叫道:“你已经嫁人了?!”
——这可是他买来的媳妇!
沈玉楼抬起泪盈盈的眼,望着几乎快要哭出来的络腮胡子,只当不清楚对方的心思,点头说道:“嗯,大丫怂恿我家小姐,将我卖给了一个乡下汉子。”
“我知道她心里面打的什么主意,她就是想看我吃苦受罪,受婆娘磋磨,被男人毒打,因为她给我找的这户人家,曾被我爹娘冤枉过。”
这也是事实。
因为原主爹娘的确讹诈了赵四郎。
绑匪头子看着粗狂,但是共情能力却很强,已经沉浸进沈玉楼的故事中了。
他摁住急得原地磨圈的络腮胡子,哼笑道:“把你卖到这样的人家,这是想让你死不掉,活不成……那个叫大丫的小娘们,够狠毒的。”
沈玉楼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那户人家很善良,他们没把我爹娘的过错算在我身上,婆婆对我好,兄长和嫂子们对我好,小姑子也对我很好……尤其是我男人,他对我更好。”
脑中浮现出赵四郎的面容。
然后这张面容又被贴上深情和温柔的标签。
沈玉楼嘴角含笑,将自己曾经幻想出来的爱情,缓声往外倾诉。
“我男人个子很高,长得也很俊,最主要的是他不嫌弃我,疼我,爱我。”
“我身体很弱,一年四季,手脚都冰冷如铁,我男人就把我的脚放在他怀里面捂着,用他的体温帮我暖脚……”
“你们是不知道,我咳嗽一声,我男人都紧张得不行,请一个大夫给我瞧病不够,还非要请两个才放心……”
沈玉楼说着说着,嘴角便不自觉地往上翘,眼中也有了笑意,仿佛现实中她真有这样一个男人似的。
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口中的男人,此刻就站在门外的阴影中,静静地听她诉说。
第46章 他只要她活着
有了报假信小孩的身份信息,赵四郎和张阿武等人,很快就把那小孩抓到了。
那孩子实际年龄也不过八九岁,一下子让二十多个身穿官服的衙役围住,吓得都尿了裤子,哭唧唧地将人领到了这条偏僻废弃的街道上。
来的路上,赵四郎一直提醒自己,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以沈玉楼的安全为重,千万不能失去理智。
所以,他一直强忍着没动那小孩一根手指头。
对于沈玉楼被绑匪掳走,将会遭遇什么,他也做好了最坏的心理打算。
那些设想令他目眦欲裂,心痛如刀绞。
可他还是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没关系,都没关系,人活着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可以接受她遭遇的一切不幸。
他只要她活着。
结果没想到,老天爷给他开了一份大恩,沈玉楼不但活得好好的,还在跟两个绑匪夸他,把他夸成了天上地下第一好。
可他哪里有她说得那么好啊。
他对她凶巴巴的。
甚至一开始,他还埋怨过她。
赵四郎整个人从紧绷的状态中松弛下来,脸颊却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
因此没注意到,赵宝珠已经心急地撸起袖子,要冲进去找两个绑匪拼命。
结果让赵大郎眼疾手快地摁住。
“再等等,听她把后面的话说完。”赵大郎压低声音道,示意赵宝珠去看赵四郎。
身为家里的老大,赵大郎十分清楚自家老娘的心思。
奈何自家四弟是个冷面性子,克制不说,还笨嘴拙舌,不善于表达。
他这个做兄长的要是不伸手推一把,老四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让娘的心愿达成。
赵宝珠也是个机灵的姑娘,扭头看一眼自家四哥通红的面孔,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不由得捂住嘴偷笑。
于是,她也不着急找绑匪拼命了,抱住手臂安心听沈玉楼讲故事。
他们有这么多人呢,再来十个绑匪,也别想伤沈玉楼分毫。
屋内的三人都不知道屋外来了一群听故事的人。
沈玉楼对此更是一无所知,她现在已经不指望从两个绑匪那里套信息了,她现在只想着把故事讲长一些,尽可能地多拖延一点时间。
她目光扫过两个绑匪,面颊上面飞过一抹红晕,一脸娇羞地说道:“我的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他是我在黑暗中遇见的一抹亮光,是我用尽三生三世才修来的福气,更是老天爷对我的恩赐。”
屋外的赵四郎猛地攥紧手指,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像放在了咚咚响的鼓面上。
屋内,沈玉楼继续说道:“今天是我的生辰,人家都说生辰时许的愿望最是灵验了,所以我就许愿,许愿老天爷保佑我的男人一世无忧,平安喜乐,我愿意用我一生的好气运做交换。”
前面一句是实话。
因为今天确实是她的生日,同时也是原主的生辰日。
她和原主,两人不但同名同姓,甚至连生日都在同一天。
至于后面的许愿部分……
沈玉楼望着两个绑匪,苦笑道:“没想到转眼,我就遇上了你们。”
然后她又长呼一口气,说道:“不过这也是好事,不是吗?我被你们绑了,说明老天爷听到了我的心声,拿走了我的好气运,所以,他老人家,也一定会保佑我的男人余生无忧,平安喜乐的。”
两个绑匪面面相觑。
绑匪头子显然不太能理解这种牺牲形的感情,问道:“我们是绑匪,绑了你,有可能会把你卖掉,也有可能会把你杀了,你不后悔吗?”
就连络腮胡子都顾不上去想自己飞了的媳妇了,竖起耳朵听。
沈玉楼摇摇头,语气坚定道:“不后悔,我一点儿都不后悔,真的,只要我男人过得好,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屋外的赵四郎再也忍不住了,一脚踹开半掩的破门冲进去。
这动静让屋内的三人都吓一跳。
沈玉楼没想到赵四郎动作这么迅速,这么快就找到她了,她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望着两眼通红的男人。
倒是两个绑匪反应迅速,看见赵四郎,以及赵四郎身后跟着冲进来的一群衙役,两人皆都面色大变,绑匪头子伸手就要去拉扯沈玉楼,想要拿她做人质。
可惜,他手指头还没碰到沈玉楼的衣角,忽然捂住手腕哀嚎惨叫来。
下一刻,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涌出,很快就在脚下积出了一滩小小的血泊。
而他对面,赵四郎的指间还夹着一柄碎瓷片。
那次,沈玉楼险些被人一棍子打碎脑袋后,赵四郎便特意打磨了不少碎瓷片揣在身上,以免下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他来不及营救。
今天刚好派上用场。
这一刻赵四郎无比庆幸,庆幸提前做了准备,不然今日怕是又要……
他不敢往下想,一脚踹在绑匪头子身上,与此同时,指间又是两片碎瓷片飞出去,精准地打进正要破窗而逃的络腮胡子腿上。
后者吃痛,一个前扑摔倒在地,但是却不死心被抓,依旧挣扎着要去跳窗户。
被赵四郎一脚踹倒的绑匪头子也从地上爬起来,摸出把短刀挥舞。
张阿武忙招呼手下的人:“快快快,把这俩贼人给我拿住!”
一群衙役立马冲过去拿人。
身周响起兵器相撞的叮铛声,以及拳打脚踢声和男惨叫声。
空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屋子一下子喧闹起来,惊起了一屋子的灰尘。
赵四郎担心沈玉楼被波及,忙将人拉进怀里护住。
两个绑匪再厉害,也抵挡不住二十多个衙役的围攻。
两人很快便被五花大绑住。
直到这时,沈玉楼才反应过来,她顾不得去看那两个绑匪如何,忙问赵四郎:“赵大哥,你……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