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看吧,你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不但另立门户跟你对着干,还把你挂在枝干上当成大旗扯得呼呼响呢。
——这种忘恩负义又厚颜无耻的小人,还不赶紧去把人收拾了!
韩辛夷笃定李有福会上套。
她笑吟吟地望着李有福。
后者也望着她,眯缝眼快瞪成了葡萄眼,目光阴沉得吓人,两边的腮颊肉更是一阵剧烈抽搐。
沈玉楼此时就站在帘子后面,透过帘子掀开的一条缝隙,默默地看着里面的情形。
此时见李有福胸膛剧烈,有抑制不住怒火要爆发的迹象,她忙转身拉住一个小伙计,附在对方耳边低语了一番。
小伙计点点头,一溜烟地从酒楼的后门跑出去,然后再从酒楼的正门跑进来,朝李有福弯腰行礼道:“李大厨,沈小娘子在外面想见您,说是明日她那小饭馆就要开业了,想请您届时过去一趟捧捧场。”
李有福的眼睛已经开始往椅子上瞄了。
闻言,他只得压住拿椅子砸人的冲动,改为一脚踢在椅子上。
好好的一张椅子,硬是让他一脚踹得四分五裂。
韩辛夷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吓一跳。
惊吓过后便是惊喜。
——反应激烈好啊,说明死胖子对沈玉楼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
——沈玉楼那个小贱人,学会了人家的本事,转身就跑出去跟人对着干,现在还想请人家过去帮忙捧场,简直是蹬鼻子上脸的侮辱人!
韩辛夷明知故问:“李大厨,你这是怎么啦?”
一副不明白他为何发火的茫然。
李有福撩起眼皮斜了她一眼,淡淡道:“我还有事情,就不陪韩姑娘了,韩姑娘请自便。”
说完,转身就走。
没一会儿,帘子后面便传出李有福的冷笑声:“徒弟在外面另起炉灶,我这个做徒弟的,确实应该过去捧捧场……你去跟她说,我现在忙得很,没空见她,但是明天她饭馆开业,我肯定到场,并且还会送她一份开业大礼!”
“开业大礼”四个字,怎么听都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没有急着离去,而是侧耳倾听里间动静的韩辛夷满意了。
她转身,微笑,脚步轻快地离开。
沈玉楼目送她背影消失,这才放下帘子。
李有福忙压低声音问道:“走啦?”
沈玉楼点点头:“嗯,走了。”
“呼——”李有福呼出一口长气,“可算是走了,再不走,我真怕我忍不住……怎么样,我演得还像吧?”
“像,太像了,奥斯卡大奖非您老人家莫属!”沈玉楼不吝夸赞。
“……”李有福挑起眉头,茫然道,“熬……卡大奖?那是什么?”
沈玉楼:“……”
糟糕,一不留神,竟说出了后世的词汇。
她连忙笑着补救道:““……就是说,您老人家演得很像的意思。”
“哦。”李有福哦了声,随即自豪道,“那是,不是吹牛,你师父我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还多呢,就她那点小心思,我一只眼睛就能看透!”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跑他跟前玩心眼,简直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
李有福捧了捧自己的大肚腩哼笑一声,忽然他想到什么,扭头对沈玉楼道,“丫头,我出去一趟。”
“啊?您不是说要考考我的功课吗?”
前些天师父教了她一道佛跳墙。
今天是她交功课的日子。
李有福摆手道:“不急不急,以后再考,我先去给你准备一份开业大礼。”
说完,便急匆匆地抬步出去,留下沈玉楼一个人满头问号。
她刚才是为了让韩辛夷相信他们师徒之间出了矛盾,所以才故意让师父说要给她准备开业大礼的话。
……结果没想到,师父还真要给她准备开业贺礼。
沈玉楼有些哭笑不得,摇摇头,继续去厨房准备开业小食。
工地上摆摊卖汤面,只能说算是探路。
而有间食铺是她在这里开的第一家饭馆,她想一炮打响。
既是为了不让师父他老人家的投资打水漂,也是为了她能在这个世界立足下去。
不管是师父,又或者是那些因为她的厨艺好,而对她颇有好感的贵人们,终究都只是外力。
她可以借助这些外力,但却不能过于依赖这些外力。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踏实。
她得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这样才能去宁州府城助赵四郎一臂之力。
夜色昏暗,远在宁州的赵四郎,正站在宁州府城的街道上,呆呆地望着手里的包子发怔。
第102章 当街纵马伤人
按照沈玉楼的叮嘱,一路上,赵四郎吃的都是放在最上面的猪肉大葱馅的包子。
后面又想到自己这一去宁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家去,将来很长一段时间,怕是都吃不到沈玉楼做的饭了,所以他格外珍惜包袱里面的这些干粮,都舍不得多吃。
这就导致,他都到宁州府城了,才将那些猪肉萝卜馅的包子吃完。
现在,当他拿出那些沈玉楼叮嘱他最后再吃的包子,一口咬下去,却不是美味的包子馅,而是硬邦邦的一坨,险些没把他牙齿崩坏。
掰开一看才发现,里面包的不是包子馅,竟然是一锭胖乎乎的金锭子。
他连忙将剩下的几个包子全都掰开查看。
这一看就愣住了,因为剩下的几个包子,个个暗藏乾坤,里面包的都是金锭子。
还有两个包子里面包的是一对金耳铛和一颗珠子。
这些东西他都见过。
是那日陆老夫人赏给沈玉楼的。
赵四郎捂着怀里的这些东西,终于明白沈玉楼为何叮嘱他最后再吃这些包子了。
他忍不住红了眼圈。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飘入耳中。
“让开让开,赶紧让开……前面的那个人,赶紧给我让开,想死是吧!”
语气十分不友善。
赵四郎呼出口长气,扭头朝身后望去,就见一辆马车从夜色中疾驰而来。
赶车的车夫是个中年男子,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挥舞着马鞭,用力抽打在马屁股。
拉车的马儿吃疼,发出一声嘶鸣,跑得更快了。
赵四郎皱眉,连忙牵着自己的马躲到边上避让。
几乎就在他躲开的下一刻,马便冲到了他跟前。
车夫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鞭子指着他骂骂咧咧道:“大半夜的还在街上游荡,一看你就不像个好东西……别再让老子看见你,不然老子弄死你!”
说完,又用力甩了一下马鞭。
也不知道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那马鞭甩起的时候,鞭尾好巧不巧地从赵四郎的脸颊上擦过。
得亏赵四郎反应迅速,不然脸颊上面非得挨一鞭子不可。
可他是避开了,他的马却受到了惊讶,不安地扬蹄嘶鸣。
赵四郎连忙搂住马头安抚,眉头却是深深皱起。
几年没来宁州,府城的风气现在已经这么差了吗?竟然敢有人当街纵马伤人。
正想着,眼睛看到什么,赵四郎的瞳孔骤然一缩,连忙翻身上马。
他骑的是张阿武送给他的那匹马,算不上是千里良驹,但胜在年轻体壮。
主要是他的骑术也好。
大马驼着赵四郎风驰电掣般疾驰而出,很快便追上了先前那辆马车,又超过去,然后赵四郎弯腰单手一朝,一把捞起拉车的老汉。
然而架子车却留在了原地。
那老汉方才险些被马车撞到,现在又被赵四郎捞起来夹在腋下,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直到赵四郎将他放地上,他扭头看见自己的车被撞翻,一车的菜蔬骨碌碌散落一地,有好些还被马蹄践踏得不成样子,老汉这才缓过神,拍着大腿扯开嗓子嚎:“哎哟,我的菜,我的菜啊——啊!”
老汉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赵四郎刚安抚好自己的马,听见这声惨叫,连忙回头朝老汉望去。
就见先前险些甩了他一鞭子的车夫,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正挥舞着鞭子,气咻咻地往老汉身上抽。
一边抽还一边骂。
“老不死的东西,我家爷的道儿你也敢挡,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骂完,又要一鞭子打下去。
老汉吓得连忙弯腰抱住脑袋。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没落在身上。
他狐疑地抬眼望去,就见他头顶上方杵着一只手掌。
手掌里还握着那根本来要打在他身上的鞭子。
车夫见又是赵四郎,立马将脸一沉,狞声喝道:“哪里来的愣头青!赶紧松手!不然老子连你一块儿收拾!”
说着,用力将鞭子往回抽。
鞭子纹丝不动。
好像另一端坠着一座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