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活该。
姜燃无奈地笑了笑，随手打开那个红木匣子。
她拿出来的第一件，是他去年送的一对东珠耳坠，一松手，耳坠落地，溅起一串水花。
第二件，前年送到一串沉香木珠串，第三件，珊瑚如意，第四件，琉璃盏，香囊，玉佩，木梳，发钗……
最后，她拿出的是一块白玉镇纸。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为了哄她多写几个字，陆聿花光了压岁钱，才给她买的。
镇纸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姜燃眼中的泪，也终于落下来了。
还好，这雨够大，没人会看到。
姜燃抹了抹脸，全是雨水，越抹越难受，干脆闭上了眼。
下一秒，雨好像突然就停了。
姜燃试探着睁眼，一只仙鹤和她大眼瞪小眼。
她往后仰了仰头，一身绛红色的官服映入眼帘。
一只骨节分明，温润如白玉的手递过来一块手帕。
姜燃瞬间抽走手帕，捂住红肿的眼睛。
她缓了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抱怨：“陆大人，你是不是很闲啊，怎么总是能遇到我。”
“你不要总是为难自己，就不会遇到我。”清冽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姜燃有些不服气，“你难道没有做过傻事吗？”
话一出口，她觉得自己又犯傻了。
这可是少年天才陆惟青，他当然没有。
“当我没问。”
“有做过。”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第11章 闯祸
姜燃再再再次被陆惟青送回家，坐他的马车，顺便捞起了迷路的桃荔。
还好马车上备着汤婆子，还有干净的衣裳，甚至还有热热的姜汤。
姜燃抱着汤婆子，看着坐在她对面浑身湿透的陆惟青，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其实她很好奇，他做过什么傻事。
但她不敢问，她怕被直接丢下去。
姜燃本来是规规矩矩盯着那只仙鹤，不知怎么，视线就开始往上飘。
飘着飘着，她就开始想，为什么这人淋雨了，一点都不显得狼狈，反而比平日里更添了几分洒脱不羁，可谓是无情中带着几分风情。
妙哉妙哉。
她都没意识到自己看了多久，直到被看的那个忍无可忍了。
“下次还敢出来淋雨吗？”陆惟青腰身微折，拉近了距离，一开口就是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姜燃一秒回魂，抱头喊道：“不敢了，下次不敢了，小叔。”
“嗯。”陆惟青愣了一下，直挺挺得又坐了回去。
姜燃敏锐得察觉到了，他明显变得冷淡了，心里咯噔了一下。
完了。下次一定得注意说话。
想来是陆大人觉得她在故意套近乎，觉得不舒服了。
姜燃这下不敢再造次，噤声了一路。
到了家门口，姜燃老老实实地行了个标准的礼，“多谢陆大人。”
陆惟青斜倚在马车上，朝她轻点了一下头，就放下了车帘。
姜燃看他神情如常，觉得自己大概是多心了。
不过是口误，陆大人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不会生气的。
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姜燃提起裙子进了门。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听着不间断的咳嗽声，在外面赶车的十一都忍不住想骂一句活该。
知道姜小姐来了湖心亭，陆大人一下朝就往这赶。
本来要假装偶遇，看人家开始扔东西了，愣是淋着雨等啊。
等就等吧，准备的姜汤，他倒是喝一口啊。人家问他喝不喝，还要装高冷，“无妨。”
哪里无妨？他是搞不懂了。
十一赶紧抽了一鞭子，马不停蹄地往府里赶。
“回湖心亭。”
“主子，您身子要紧啊。”
十一战战兢兢地劝了一声，听得马车里没再传出声音，长叹一声，只得转了方向。
到了地方，十一把姜小姐扔掉的东西，又一件件捡回了匣子里。
接下来又去了陆府。那传话的书童德明，见是陆大人亲自将东西送来的，吓得都不会走路了，连滚带爬去喊人把箱子搬了出来。
十一看到都忍不住为姜小姐感到不值。匣子一只手就能轻松拿起，而那箱子，两只手搬都很费劲，哪边的真心更多，一目了然。
“陆大人，接下来去姜府吗？”
“回府。”
主子把姜小姐准备的礼物都偷……啊不，拿回家了！十一震惊，之后事情败露，他该不会要被灭口吧。
-------------------------------------
幸亏这次运气好，偶遇了陆大人。
姜燃到家就泡了热水澡，又被岳嬷嬷硬灌了几碗预防风寒的药，连喷嚏都没打。
偏姜川如临大敌般，说要多观察几天，把她拘在院里，闷得头上都要长蘑菇了。
姜燃实在坐不住，软磨硬泡，让姜川带她去找许柔嘉。
“她不是在禁足吗？你别害了人家。”姜川一脸无语，许夫人都明说了，不然姜燃去找她玩，说带坏了她女儿。
每次他都顶不住，让姜燃连哄带骗的，不知怎么成了帮凶。
搞得现在许家以为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哪敢啊！
许柔嘉那些个堂哥，次次见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有冤没处诉，憋屈死了。
“不会的，山人自有妙计。”姜燃冲他挤了挤眼睛，笑得天真无邪。
他真信了她的邪。
看着姜燃跟许柔嘉换上男装，拿把折扇，在他面前惊艳亮相，姜川已经懒得挣扎了。
许柔嘉还有点不好意思，半躲在姜燃身后。
姜燃那叫一个自信，扇子一甩，开始自吹自擂。
“怎样？是不是很像。”
“完全看不出是男扮女装吧？我就说了，我打小就经验那个丰富……”
姜川捂脸无奈，催道：“走走走，赶紧走吧。”
许柔嘉的丫鬟穿上她的衣服，坐在屋里冒充她。三人从侧门偷偷溜出去，直奔东街最有名的瓦肆。
天寒地冻，惯常呼朋引伴出城围猎的纨绔，都安生下来，多聚在酒楼瓦肆中饮酒听戏。
瓦肆里烧上火红的银碳，说书人摆起惊堂木开讲了：
“上回说到——
黑云压城，寒风呼啸。
契丹叛军已经包围长安城三日了，却迟迟未攻城。
金吾卫兵力不济……”
姜燃嗑着瓜子，冲两人挤眉弄眼，“怎样？这就叫什么，大隐隐于市——”
还没“市”完呢，就听得身后一声“姜燃！”
姜燃不敢回头，余光一瞥，徐清婉。
要不要这么倒霉。
姜燃很后悔，早知道不大隐了，他们找个没人的地方窝着多好。
她不吱声，可徐清婉没打算放过她。
徐清婉毫不客气地拉开凳子，在他们这桌坐下了。
还磕她的瓜子。
姜燃咬紧了后槽牙，不爽，但她不敢说。许柔嘉还在这儿呢，不能声张。
好在徐清婉除了磕她的瓜子，没做其他的事了，四人心不在焉地听着说书，表面上倒也还算和谐。
“没意思，不想听了，我回家了。”许柔嘉突然环顾了一下四周，起身就要走。
“我也走。”姜燃会意，给姜川使了个眼色。
刚才还安安静静的徐清婉，看她们要走，唰地就站了起来，一手拽着姜燃，一手拽住许柔嘉，大有同归于尽的气势。
姜川想帮忙，看着她们三个姑娘，无从下手，在旁边干瞪眼。
“放手。”
“不放。”徐清婉抓得更紧了。
“理由？”
“上次我俩的赌约，我输了，还没认罚呢。”
姜燃预感不妙，事出反常必有妖。
徐清婉这种死要面子的人，让她认罚，比杀了她都难受。
她没计较，徐清婉还主动提起，不对劲。
“那你快喊吧，喊完我们要走了。”许柔嘉催促道。
徐清婉闻言红了脸，扭扭捏捏半天不开口。
姜燃不耐烦了，想要动手，还没挨到她，徐清婉突然就张口喊了三声：“我是草包，我是草包，我是草包。”
“我是”说得小声，“草包”喊得大声，像在骂别人一样。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包括许柔嘉的堂哥许彦。
许柔嘉慌忙遮脸，姜燃慌忙遮住她的脸，但一切都晚了。
“许柔嘉，你怎么在这里？”
“姑娘家来这种地方，像什么样子？跟我回去！”许彦开口完全不留情面，他是妾室生的长子，从小被人非议，养成古板守旧的性子。
“许大哥，误会误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姜燃赶紧挡在中间，姜川又挡在她前面。
许彦冷冷扫了他俩一眼，抓住许柔嘉就要拖她回去。
姜燃、姜川一路小跑着跟上，被抓包了一起扛，希望能帮她说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