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很不熟吗?你一定要叫的这么生分。”
姜燃把头摇得更快了,这么一尊大佛,只有人家跟他套近乎的分,哪有人会故意跟他生分呢?
“现在可以换个称呼了吧。”
姜燃沉思了片刻,在陆惟青令人心颤的注视中,吐出两个字:“陆哥——”
饶是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的陆大人,完美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裂隙。
陆惟青愣了半晌,只能劝自己。
罢了。
好歹现在也算是同辈了。
此事不可着急,免得吓到她。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陆惟青给自己做了半天心里建设,僵硬地从齿缝中寄出两个字:“甚好。”
“以后……”
“我知道,以后陆哥罩着我。”姜燃往前跳了一步,叉着腰接话。
陆惟青颔首,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有人撑腰的感觉,真不错。
她伸了个懒腰,心情好了起来。
对了,还有那盒糕点。
姜燃从他手里接过糕点,俯身闻了闻,熟练地拆开,献宝一样端到陆惟青面前。
“崇化坊的千层糕呢!应该是今日新鲜出炉的,排队至少要一个时辰才买得到,陆哥赶紧尝尝。”
“好,我还未尝过。”
陆惟青拿了一块,送进嘴里,在她期待的目光中,道了声:“尚可。”
他其实吃过崇化坊的千层糕,还是自己排队去买的。
第一次去晚了,还未到他就已售完。第二次一早去排队,才买到,排了一个半时辰。
陆惟青本来并不爱吃甜食,但看她总是搜罗长安各处的美食,路过时便想着试一试,渐渐也吃得惯了。
“陆哥,欠了你这么多人情,我还怪不好意思的,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吗?”
姜燃想了半路才开口,陆惟青这样的身份,大概没什么需要她做的事情吧。
“有啊。”
“什么事?我一定会完成得很好很好。”姜燃喜出望外,竖起耳朵认真听。
“不难,我想要的,是一枚书签。”
陆惟青在代写书信的小摊边上停下,画了一张图纸递给她。
姜燃接过细细看了看,这图案也不复杂,那她一定要找最名贵的材料,最好的工匠,精心打造,历经七七四十九天……
“劳烦阿燃,亲手为我刻一枚木书签。”
姜燃并未在意他的称呼,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将图纸折起来收好,拍了拍胸脯,“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
这是她送陆惟青的第一件礼物,还是他开口要的。
她一定要做得完美无缺。
第二日,又是一个晴天。
姜燃卧在贵妃榻上,举起图纸对着日光端详。
木书签。
亲手刻。
好像也不太难。
“找什么样的木头好呢?”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水曲柳?不行,虽然颜色好看,但是如果不小心沾水了,就容易变形。
榆木?不行,纹路花色好看,但可能会生虫,不适合做书签。
紫檀木?一寸紫檀一寸金,名贵倒是名贵,但颜色太老气了,和陆惟青的气质不相符。
姜燃琢磨了半天,一个头两个大。
不止要选木头,还得买工具,还要学雕刻。
细想起来,一点也不简单。
姜燃在榻上来回滚了几下,仰天长叹。
什么完美,什么包在我身上,她好像夸下海口了啊啊啊。
岳嬷嬷恰好拿了花瓶进来,见她又躺着看东西,赶紧走过来拍了姜燃两下,“哎呀,小姐,坐起来再看,待会可别又喊眼睛疼。”
“诶,这书签,不就是小姐小时候做过的吗?”
“我小时候?”
姜燃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凑近了盯着图纸使劲想。
这么一说,她好像还真有点印象。
那时陆惟青刚到长安,她还不知道,什么是姑苏陆氏。
她更不知道,陆氏早已在长安为陆惟青准备了十几处院落,任他挑选。只是他来陆府拜会之后,决定在这儿住下。
姜燃当时还觉得他是那种,孤苦无依,来投奔陆家的亲戚,对他颇为同情。
所以那次,她为陆聿雕刻木书签的时候,也给陆惟青准备了一份。
但那日她先送了陆聿。
当陆聿拿着书签去找陆惟青炫耀时,陆惟青只看了一眼,评价道:“粗劣不堪。”
听到这话的时候,姜燃手里正捏着准备送给陆惟青的那枚书签。
气得她当即将书签撇成两半,扔进了湖里。
自打那事以后,她没再试图亲近过陆惟青。
第14章 纠缠
姜燃对着图纸想了一天,都没想明白,为什么陆惟青想要这个木书签。
她就纳闷,这玩意儿能速成吗?
似乎多是童子功,当学徒打基础都要好几年。
难道是觉得她身无长技,又颇有雕刻天赋,督促她开始学艺?
她看了看自己葱白的十指,打了个冷战,仿佛已经预见以后拿筷子都要发抖的苦日子了。
姜燃挣扎许久,还是喊了木雕坊的坊主来府里,嘱咐他,赶紧给她物色个好师傅。
坊主听说她要学木雕,张口要劝,“小姐,这是力气活,你……”
姜燃不乐意了,气鼓鼓地反驳:“力气活怎么了?我父亲可是镇南将军,我像他,我也力气大!”
坊主神色变幻了许久,还是妥协了。
想来小姐不过是一时兴起,过几日觉得腻了,自然就放弃了。
“坊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吃不了苦,肯定会半途而废。”
姜燃狡黠一笑,“不瞒您说,我也怕。所以这图纸你照着画一份,让我师傅练熟了,我就从这个学起。”
把木书签的事安排妥当了,姜燃还是觉得不放心。
万一她一直学艺不精,难道这礼物就一直拖着不送了?
这可不行。
思来想去,姜燃决定还是做第二手准备,她要去长安最有名的怀山居,定制一枚玉书签。
掌柜的见是熟客,拿起放大镜,郑重地接过图纸,端详起来。
“姜小姐,敢问这中间的纹样可是孔雀?”
掌柜见她迟疑,自顾自夸赞起来:“古语有云,孔雀有九德,颜貌端正、声音清澈、行步翔序、知时而行……而且孔雀开屏是吉兆,正适合用作书签,寓意不日将金榜题名啊,甚好。”
“啊,这么好。”
姜燃神情窘迫,早知道她就直接说了,这下掌柜给她吹捧了一大堆,说出来更尴尬了。
她心一横,磕磕绊绊解释道:“鹦鹉,这是鹦鹉。”
她刻这鹦鹉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考虑,纯粹是因为那段时间,她家养了一只。
那鹦鹉总被她抓着看,照着画,时不时还扯掉几片羽毛,没多久就愤然飞走了。
掌柜呆滞了一瞬,忙找补:“鹦鹉啊,鹦鹉,也好也好。”
他再细看这图,不禁想摇头。
不仅鹦鹉的形态描摹不太好,四周祥云纹和如意纹混杂在一起,整体也不美观。
怀山居定制珠宝价格不菲,都是由工匠反复修改对比,打磨出最美观的图纸,他还没接到过这么随意的草图。
“姜小姐,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找师傅帮您优化一版图纸,您看喜不喜欢。”
“不用不用,就照这个来。”
姜燃赶紧拒绝,这可是陆惟青亲自画的图纸,怎么能随便改呢?
掌柜好说歹说,也没改变她的想法,只能答应下来。
他暗自决定,等交货的时候,绝不用有怀山居字样的盒子,免得砸了自家招牌。不如就用隔壁瑾瑜堂的盒子,甚好。
姜燃爽快地交了三千两定金,嘱咐掌柜的帮她找最好的玉料。
都特地出来了,当然要吃一顿好的再回家。
姜燃盘算了一下,选择了不常去的庆丰楼,此处离陆府很远,总不会再遇到那个瘟神了。
可她刚进门,就被店小二拦住了,“这位客官,今日庆丰楼有贵客庆贺生辰,已经被包场了。对不住,对不住啊,您改日再来吧。”
“行吧。”姜燃摆摆手也不强求,她已经想好去旁边的福兴居吃烧鹅了。
“姜燃,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陆聿那个瘟神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下抓住她的手肘就往旁边的小巷子里拖。
姜燃一时不察,被拖着走了几步,赶紧使劲甩开了他的手。
“放手。”
“放手!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陆聿形容憔悴、面色苍白,但看向姜燃的眼神,满是欣喜和笃定。
“阿燃,我就知道,听说我为林不秋办生辰宴,你一定会来。”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那日失约并非我本意,是母亲,母亲不让我见你,都动了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