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他是一时兴起，却总没见他回来，倒是遣人来收拾了几件衣裳带过去，看样子真是铁了心要开始苦读了。
她现在闲得啊，没事就沿着院墙，边走边嘀咕。连隔壁的狗，都嫌她话多。
就算今日来的是林不秋，她都要聊上几句。
“是陆聿！他在门口嚷着要见小姐。”
“我按小姐说的，告诉他——咱们姜府，陆聿与狗不得入内。”
“好，说得好！”
姜燃闻言就要给她鼓掌，完全忘记了手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
“小姐，别乱动，小心啊。”桃荔赶紧上前扶住她，一脸愤愤不平。
“那陆聿赖在门口不走，说小姐要是不见他，他就要把书铺的事情传扬出去。”
姜燃气得直跺脚，以前怎么没发现，陆聿是个无耻小人。
她开集闲书铺的事，从开始就没想着瞒陆聿。
恰恰相反，开书铺的主意，她是最先跟陆聿分享的。
那日她兴冲冲地找到陆聿，把自己的设想跟他说了一遍，还要给他看带来的话本。
她永远忘不了陆聿那鄙夷的眼神。
“粗俗。”
“你读书什么样子，要我提醒吗？姜燃，你哪来的自信，去跟其他书铺竞争？”
姜燃当时被他打击地蔫了好几天。
还是许柔嘉找到她，把自己的私房钱全拿出来说要入股，姜燃才又打起了精神。
所以，后来书铺有了些起色，姜燃立刻兴奋地去找陆聿分享。
她迫切地想让他知道，她可以做到的，她并不是一无是处。
“我们陆家，绝对不会接受一个做生意的主母。整日抛头露面，是下贱人才会干的营生。”
他还是没有认可她，反而逼着她关停书铺。
姜燃当时没有听，而是张罗着开始做长安少女春闺梦里人的投票，甚至自掏腰包，每年都把陆聿投进前三。
陆聿表面上鄙夷，公然表示他看不上这种东西，实际上又自得不已，以为自己是多抢手的香饽饽。
今年她没有干预投票，陆聿直接掉出了前十。
原来那个她拼命追逐的人，不过如此。
姜燃终于明白，一个从来不懂得欣赏她的人，踹了，她没有任何损失。
“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还能说什么屁话？”
姜燃走到外院，抄着手吩咐开门。
她才不会让陆聿登堂入室，每走近一步都是污染空气。
陆聿见到她，一脸得意，慢慢踱步走向姜燃。
他就知道，姜燃向来嘴硬，实际上肯定盼着他来呢。
“陆聿，无事不登三宝殿，有屁快放。”
姜燃冷冷地看向他，旁边站着气鼓鼓的桃荔。
“姜燃，我小叔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
“你不谢谢我就罢了，连请我进屋做客都吝啬吗？”
陆聿一脸混不吝的样子，让姜燃想起来小时候。
他小时顽劣，待稍懂事了些，就一直以陆惟青为榜样，有样学样，自诩风光霁月。大概十岁以后，他就没再露出过这种神情了。
姜燃很了解他，当他开始耍无赖，就意味着，他觉得抓住了你的把柄，且迫切地想让你承认些事情。
非常难缠。
“嘁，陆首辅帮的，与你何干？”
姜燃打起十二分精神，力求把话说得更难听。
“你是求他去救我了，还是帮我跟金吾卫打招呼了？”
“怕是自顾不暇，什么都没做吧。”
“又或者，完全不知道我出事了，忙着和林不秋卿卿我我呢。”
“现在事情解决了，你没有出半分力，还找上门来邀功，你也好意思？”
姜燃白了他一眼，不留情面，把他的借口通通戳穿了。
“陆首辅可是我小叔。”
“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他怎么可能帮你？”
陆聿被一通抢白，也觉得面上无光，硬是攀扯关系。
“他怎么就不能帮我？”姜燃觉得这话听起来，分外刺耳。
“其中内情，我比你清楚得多，就不劳你费心了。”
听他还要硬扯什么面子，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就算看面子，看的也是乐安公主的面子，他一个小卡拉米，就硬蹭啊？真不要脸。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我看你连脸都不要了。”
“桃荔，送客。”
陆聿气得发抖，他没想到，姜燃还是死性不改。
不把话说穿，她是不会承认的。
“慢着！”
“姜燃你别装了。你如果心里没有我，怎么会准备这个？”
陆聿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书签，赫然就是姜燃在怀山居定制的那枚。
“这！”
“怎么会在你手里，你还我！”
姜燃目眦欲裂，这可是她要送给陆惟青的。
她昨日还想着，做那木书签遥遥无期，得空还是得先去怀山居，问问那枚玉书签的进度如何，更妥当些。
没想到竟然会被陆聿拿在手里，简直是玷污了她的礼物！
陆聿见她急了，以为是被当面戳破心思，恼羞成怒。
他小心翼翼地将书签又揣进怀里，得意道：“姜燃，承认吧。你是不是想等着它完工，再来找我和好？”
上次在庆丰楼外，姜燃狠狠踹了他一脚，天知道他有多难过。
他费尽心思才见到她，都没说上几句话。
姜燃其他都好，就是太过跋扈，不懂得服软。过刚易折，她真应该改改这脾气。
那日过后，他消沉了好一阵子。直到知道集闲书铺出事了，他说服自己，姜燃是慌了神，才对他那么不留情面。
方才林不秋央他，陪着去怀山居挑选首饰。
掌柜的一见他，就说姜小姐又给他定了礼物。
陆聿让他拿出来瞧瞧，一眼就看出，是小时候她送过的书签。
他喜不自禁，当场结清了尾款。
都等不及送林不秋回府，就迫不及待地来找姜燃，想给她一个惊喜。
“是不是很惊喜？没想到被我发现了吧？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通你大爷，还给我！”
“陆聿，别逼我动手。”
姜燃飞起一脚踹过去，踹得陆聿连退几步。
陆聿不怒反笑，自信勾唇道：“姜燃，你定是害羞了，我不怪你。”
“这枚书签我留下，就当你向我赔罪了。”
他脚尖轻点，就翻上了姜府的院墙，走前还不忘丢了一个飞吻。
“赔你个大头鬼，站住！”
姜燃险些吐出来，大喊着让人开门，赶紧追上去。
第21章 教训
姜燃拔足狂奔，还是追不上陆聿。
她轻功最差，而陆聿从小喜欢耍帅，轻功学得最认真。
见姜燃一直在后头追，陆聿故意走走停停，时不时挑衅她。
“诶，那不是陆公子吗？”
“对哦，姜小姐又追着他跑。我就说了，前阵子那事，肯定是谣传。”
“什么事？快说快说，我想听。”
“就是《鸳鸯会》啊，这你都不知道？女主名字叫姜染，恰巧跟姜四小姐撞了名字，闹了好大的笑话。”
“哦，那事呀。一听就知道是谣传，巧合罢了。一天到晚在街上追着男人跑，陆大人怎么可能看上那种人。”
听着那些闲言碎语，陆聿愈发得意。
全长安都知道，姜燃爱极了他，经常追着他不放。他稍微和哪位姑娘走得近些，她都要吃醋，出了名的善妒。
他就知道，姜燃不可能不理他的。
见姜燃停住了，叉着腰在喘气，陆聿从怀里摸出那枚书签，举高晃了晃：“姜燃，来追啊，怎么不追了？”
姜燃咬紧牙关，恨不得冲上去，一脚把他踹下来，摔死他。
“小姐，算了吧。这儿人太多了，到时候又编排出什么谣言，得不偿失啊。”
桃荔见探头出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赶紧拉住姜燃，怕她一时冲动，吃了亏。
姜燃心里也明白，陆聿是故意的，他心里不舒服，在宣誓主权。
他们的关系中，陆聿永远要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而她只能抬头仰望、追逐他。
他无法忍受，被他轻视的姜燃，胆敢将他像垃圾一样丢弃。所以故意激怒她，让别人来嘲笑她，以此满足他的优越感。
算了，反正书签已经脏了，她也不稀罕要。
但怀山居这笔账，她一定要好好算清楚，擅自买卖顾客定制的物品，她不把他的店掀了不算完。
姜燃转身往怀山居的方向走。
还没走几步，只听得上方传来一声哀嚎。
她回头一看，正看到陆聿从房檐上摔下来，重重砸在一个卖鸡蛋的小摊上，一身狼藉，抱着头哀嚎。
十一飞身而下，从陆聿手里夺过那枚白玉书签，用手帕包好，递给一旁的陆惟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