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安霓已经动不了了,被金光压在地上连手指都弯不动。
这时,有个骑士进了阵法,想把安霓拖出来,他拽着安霓的披风,直接把她的兜帽也扯掉了,露出了她的黑发和面容。
“是个魔女?!”骑士放下披风,退出了阵法,“是个魔女!”
为首的骑士皱起眉头,眼中寒光一闪,厉声喝道:“所有人听令,即刻斩杀魔女和妖兽!以绝后患!”
所有骑士听到命令后,齐声低声吟咒,圆形的阵法骤然扭曲,变成了带着棱角的六边形,最顶端也化出了一片金色六边形,如同一座囚笼把加斯贝德和安霓死死封锁。
“铮——”
数把长剑同时插入地面,金光暴起,化出一阵又一阵的金色箭雨,如暴雨一样倾泻而下。
加斯贝德的瞳孔竖起,嘶吼着艰难起身,罩在了安霓的身上,箭雨快速落下,安霓在阴影下听到了加斯贝德痛苦的嚎叫和箭一根根插入肉的声音。
她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鲜血顺着他的皮毛滴落,砸在她脸上。
她想掏兜,想翻找带在身上的那些药粉道具,可身体被魔法制压着,僵硬着身子根本动不了。
一个同样带着兜帽的男人从人群后走了出来,他站在骑士团团长身边,看着阵法里已经强弩之末的两人。
“你举报有功,事后去星迁会领赏。”
“谢谢大人。”男人点了点头,露出了他下巴上的疤痕。
加斯贝德吐出一口血,可四肢仍死死撑在地面上,不肯倒下,忍受着从天而降连绵不断的金箭肆虐,背上已经被扎得起了血雾。那双绿眸死死地盯着那群骑士,獠牙间溢出血沫。
身下的安霓已经被阵法压得内脏都要碎了,也喷出了一口血。她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视线开始模糊:“逃出去……加斯贝德,这里也容不下我们……嘶……好痛啊……”
加斯贝德仰头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迸发出绿光,他强健的后肢绷紧,随着地面一声闷响,他用尽全力往前一跃,猛得撞碎阵法罩子,冲向了还在布阵的骑士。
“散开!快散开!”
团长的嘶吼淹没在四溅的魔法碎片中,原本严正的阵型瞬间溃散。阵法失了效,压在安霓身上的压强也消失了,她立刻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绿色的药粉,咬开袋子洒在了地上。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突然一根巨型碧绿藤蔓破土而出,向天生长,挡在了安霓的面前,一秒后又一藤蔓长了出来,像一条活过来的巨蟒,打着旋儿往四周蹿。
“都快让开,不要被它压到!”
同时又有两个巨型藤蔓从骑士的脚下长了出来,把他顶到了天上,手里的剑也落了下来。
“都注意自己脚下!”
蠕动生长的藤蔓越来越多,相互交织在了一起,而骑士团团长的站立位置真好隆起了恐怖鼓包,他刚后退,两个身披尖刺的藤蔓就破土而出,勾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抛了出去。
安霓感觉脖子一紧,加斯贝德锋利的犬齿精准地叼住了她的衣领,踩着藤蔓往附近的森林深处跑去。
安霓意识模糊,看着升起的藤蔓穿过树屋,打掉了树屋上的装饰,还有后院那一片雪白的月影花,心痛地闭上了眼睛。
……
第96章 加斯贝德篇11
再次睁开眼睛时,加斯贝德已经变回人形。
安霓脑袋发沉,加斯贝德看她醒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身上盖着加斯贝德染了血的外套,四周是空旷的洞穴,篝火橘色的光温暖地包裹着她。
安霓慢慢坐起身,发现地上全是各种袋装的药粉,其中近一半已经开封用光了。
加斯贝德蹲坐在一旁:“我把你袋子里装的治疗药都用上了,本想着今夜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去镇子上找医生。”
安霓脑子还是懵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记得自己的内脏明明已经被压碎了,居然还能活下来。
加斯贝德脸色苍白,好在背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他伸手把安霓侧脸的头发别到了耳后,轻声道:“你真是要吓死我了。”
安霓呆愣愣地看向洞外,已经深夜了。
“我晕了几天?”
“三天。”
安霓不安地看向洞外的黑暗,死死地抓着盖在身上的衣服,直到加斯贝德握住了她的手:“不用紧张,没人追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是怎么暴露的?”
“你还记得站在骑士身旁的那个戴着兜帽的人吗?”
安霓点点头:“记得,他下巴上有一条很明显的疤。”
“我听到了,是他向星迁会举报我们,上个月我们一起下山,还在山里为他指过路,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安霓面容苍白,神色阴沉,一股不甘的怒火在胸前烧了起来。他们安稳的好日子才过了不到两年,就有人从中作梗,现在树屋也毁了,月影花也没了,她和加斯贝德就这么该死吗?
加斯贝德见她没说话,轻轻推了一下:“安霓?”
安霓回过神,冲他露出了笑容:“没关系,树屋没了我们再建就是。”
加斯贝德抿着嘴低下头,眼里满是愧疚:“都是因为我。”
安霓捧着他的脸,额头靠在一起:“不关你的事,加斯贝德,我会让你获得‘自由’的,我保证。”
“下次不要再冲动了。”
安霓笑了起来:“我也很震惊,不过你放心,我下次一定更谨慎。”
洞外又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雨点敲打在阔叶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渐渐地,雨丝变得绵密,在林间织起一层朦胧的纱幕,没过多久,潮湿的泥土气息混着草木香,从洞口幽幽地飘进来。
两个人背靠背坐了到了天亮。
雨刚停,加斯贝德就听见星迁会的人在附近巡山,又跟着安霓往森林深处躲。
加斯贝德依旧眉头紧锁,下过雨的山路潮湿泥泞,他牵着安霓的手,再三提醒她要小心脚下,安霓倒是笑得很开心:“我记得我们曾经也在雨里赶山路,被脚踩空了,差点从山上滚下去,幸亏你拉住了我。”
加斯贝德没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没放松下来,安霓用拇指蹭了蹭他的手心,说道:“没关系的,加斯贝德,你不用愧疚。”
加斯贝德停了下来,背对她,语气里有些痛苦:“你不应该遇到这种事,你应该摘下兜帽大摇大摆肆意张扬地走在大街上,这才是你应该过得生活。”
“可是我……我给不了你这样的生活,”加斯贝德低头,声音越说越小,“我总是在想,如果我不是狼就好了,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如果我可以亲手改变这一切……”
“对不起,安霓……我……”加斯贝德抬手扶着额头,别过身不愿面对她。
安霓反而松了一口气,她很开心加斯贝德愿意对她吐露心声,她也愿意跟他一起去承担这些情绪。
只是她也很愧疚,这一路走来遇到了很多因为他们身份带来的麻烦,加斯贝德会永远挡在她面前。
她也曾想过,如果当初没有把他从北方带出来,是不是他可以回到自己的故乡,继续他身为黑狼的生活,是不是远比跟她出来居无定所的游荡来的洒脱。
对于躲躲藏藏的日子安霓也觉得厌烦,可她能有什么办法。
想到这里,她轻轻从后面揉了揉他的头发:“别想太多,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加斯贝德没说话,只是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继续牵着安霓往前走。
之后的好几天,他们都住在洞穴里,像以前一样相互依偎着,星迁会的人也没有放弃进山找他们,加斯贝德也提议要不就离开这里,继续往西边走,像以前一样旅居。
安霓头歪靠在膝盖上,静静看着他:“我一直没问过你,你喜欢旅居的生活吗?”
加斯贝德的眼睛看着跳动的火苗:“只要跟你一起,怎么样都行。”
安霓盯着他的眼睛盯了好一会儿,然后带着笑容扭过头去。
深夜,加斯贝德睡在旁边,安霓对着火光观察着吉卡夫人给她那张泛旧的黄纸。
简单的几何图形拼成了复杂的阵法,五个阵眼都需要魔法加持,可偏偏她又不会魔法。她看向睡在一旁,紧紧贴着她的加斯贝德,伸手摸了一下他脸上光滑的皮肤。
从个子小小又瘦弱的男孩经过这朝夕相处的十几年长成了大人,曾经的小狼也长成了威风凛凛的大狼,可是还要继续这样下去吗?继续流浪?加斯贝德的人生都要搭在她身上吗?
每次经过告示牌,如果有星迁会招募他总是会多看一眼,她知道他心知所想,也知道他的无力。
安霓痛苦地抓着头发,把头埋进了臂弯。
第二天一早,加斯贝德去外面捕到了一只山鸡,架在火堆上烤,安霓朦朦胧胧闻到肉香味就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