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阿德就带着近卫一起离开了住所,走之前他再三嘱咐安霓不要离开房间,不要让人看见,他很快就会回来。
从初识,阿德看着绅士又单纯,还会像个正常年轻人一样,幻想着未来的夫人容貌是否好看,可那天在悬崖边,安霓听得出来,其实不管她出不出现,阿德有没有遇见她,山下的魔女村依旧会被星迁会的骑士入侵,只是阿德搭了星迁会的顺风车,用魔女村的事情对她进行威胁,而且都命悬一线了,他还能跟安霓谈判。
她不得不承认,阿德的确是个心思缜密又有想法和胆识的皇子。
安霓悄悄地开了房门,发现走廊换了一批新的法师。
傍晚,阿德敲了敲安霓的房门,说要一会儿跟她一起共进晚餐。
她被带到一个大圆桌前,上面摆满了精致的食物,除了模样很明显的以外,比如那一整只的烤鸡,很多连食物原材料都看不出来。
阿德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穿着一身华丽的西装,带着安霓入座。
“我以为你们这些人吃饭都用长桌呢。”
阿德笑道:“桌子太长,很多食物你拿不到,不方便。”
左侧水晶盏里盛着某种半透明的果冻,内里悬浮着玫瑰花瓣碎和金箔,右侧的瓷盘上堆叠着酥皮金字塔,每一层都渗出了鹅肝酱,安霓正前方的银色托盘上,烤孔雀仍保持着开屏的姿态。
这些都是安霓没见过的,没吃过的。
侍从带着白手套端来了汤盅,浓汤里还有贝肉。
“尝尝吧,尼安,都是好吃的。”
安霓看了他一眼,直接大口朵颐起来。
阿德没有动刀叉,只是带着淡淡的笑容看她:“好吃吗?”
安霓嘴里塞满了食物:“还行,不过最好吃的还是那天在山上你给我削的烤肉。”
阿德低头微微一笑。
“你不喜欢皇宫的夜空,那皇宫的食物呢,你会喜欢吗?”
“我喜不喜欢很重要吗?”
“重要,”阿德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我很需要你,希望你可以全力配合我。”
……
第105章 巴达尔城篇8
之后的一周,安霓一直在房间里,门外的两名法师听令,给安霓的房间布置了一个坚固的防守结界,就算她想跳窗都会被一层金光接住。
她倒是无所谓,反正每天深夜,阿德的近卫都会找理由来跟她见面。
这个被安霓控制的近卫叫彼得,据说是阿德亲自给他起的名字,来纪念他已经去世的猎犬。
他说国王对皇子们都是单独召见,近卫们没办法跟在主人身边,所以并不知道国王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外界传进来的消息还是很清楚的,就比如这段时间,北摄国边境的某些地区已经出现了极端天气,本应该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可东边的村落迎来了寒冬,一夜之间,田垄上的嫩苗尽数枯萎,清脆的绿叶卷曲发黑,像是被火舌舔过一般。
枯萎之象如瘟疫般顺着地脉蔓延,就连都城附近山头也不能幸免,春日里本该郁郁葱葱的林木,一点点变黄凋零,山间的溪流断流,河床裸露,泥土干涸出一条条裂纹。
各地村庄苦不堪言,连井里的水都变得浑浊,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城镇里的粮价一日三涨,人民怨声载道。统领各地的贵族们也都纷纷进了皇宫陈情上报,甚至还跟星迁会的人进行的沟通,一同商议解决办法。
之后的几天,国王都在私下里召集了皇子们,他们的近卫骑士也都只能在门外等着。
安霓想起15年前的那场瘟疫,是否也跟现在发生的现象有关?
阿德每天晚上都会来找她一起吃晚饭。
他会把头发整齐地梳起来,穿着华丽的服装敲响她房间的大门,餐桌上的他也只是面带微笑地盯着她看,不说一句多余或者不该说的话。
既然阿德不说,安霓也不好问,她现在感觉自己是一只被关在金笼子里的鸟,阿德每天送吃送喝,送各种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就等关键时刻拿她出去当剑使。
至于诅咒的事情,阿德已经拿出来好几个方案了,不是药水就是奇怪的阵法,或者找到一些特殊的妖兽,做成她今天餐盘里的一块肉,说是吃了对缓解诅咒发作有奇效。
她看着盘子里那烧得冒油,还弥漫着腥味的肉块,不耐烦到了极点,她重重地把刀叉摔在盘子上,面色不悦地看向阿德:“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就不会拿这些奇怪的东西来糊弄了。”
“办法总是要试一试的,”阿德淡定地重新让人把刀叉摆好,“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是吗?我倒是觉得你很没自信,”安霓嘲讽道,“把我关在房间里,又是让法师守在门口,又是用结界封窗,不就是怕找不到解诅咒的办法,我会跑掉吗?”
“难道你不会吗?”阿德笑了,用手撑着下巴,侧过身看她,“就算我帮你解了诅咒,你还是会跑,不管怎么样你都会跑掉。”
安霓跟他对视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难道我就不能是心甘情愿地帮你吗?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是的,我不相信你,”阿德说话直截了当,“像你这样的人,是最有可能钻空子撕毁契约,最后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的,在品质方面,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
安霓起身,抬起腿直接跨坐在了他的腰前,捧住他的脸低头俯视他。
她感觉到阿德呼吸一滞,漆黑的眼睛里全是惊讶,安霓的声音很轻,手也冰凉,抚摸上他的一侧脸颊:“你把我带到国王面前,我可以直接让他把王位传给你,又何苦自己去争?”
安霓的脸近在咫尺,阿德喉结上下滚动,胳膊以环抱的姿势悬停在空中:“……王位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安霓黑色的头发像幕布一样遮住了二人的脸,安霓的声音像蛊惑的恶魔低语,无时无刻不在对他散发诱惑:“我还可以让国王慢性死亡,到时候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
阿德的身体突然轻颤,安霓满意地笑了。
“心动了吧,阿德,要不要考虑一下?”
“嗯,心动了。”阿德呼吸一点点加重,眯起眼睛仰起脖子,试图贴近她。
一股腥味很重的肉强制塞进了他的嘴里,他睁开眼睛,看到安霓挺直身体,手里拿着银色叉子,上面的油已经顺着叉柄滴在了他的白色衣服上。
安霓依旧俯视他,没有温度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怜悯和不屑,她从他身上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厅。
阿德神情有些尴尬,咬下一块肉嚼了几下,又把剩下的肉扔在了盘子里。
第二天,安霓发现门口的法师只剩下一个人了,窗户外的金色结界也没了。门口的法师说,如果安霓想离开皇宫就给他讲,他当天夜里会带着安霓从其他地方离开,切不可翻窗户。
安霓急不可耐地要求今晚就出宫,晚饭过后,那名法师就带他进了一个密室,走了很长一条地下通道,离开了皇宫。
都城的街上铺满了枯黄的落叶,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音。这些本该在深秋飘零的叶子,却在今年的初春就凋零殆尽,光秃秃的枝芽像老人干枯的手指。
孩子们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嬉笑着在落叶堆里奔跑跳跃。大人们却站在屋檐下,面色凝重地望着这反常的景象。
安霓也站在街边,身后的法师默不作声地跟着她。
她抬头,发现今夜的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貌似也比之前的更黑更暗,仿佛很快就要压下来似得。
街角的几个商旅们坐在自己的货车上,跟附近的路人聊着天,安霓默默走进,也加入了对话。
“南边普利亚山脉的那些小镇又发生了瘟疫,跟15年前的情况一样。”有个带着棕色帽子的年轻男人说道。
“我也听说了,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另一个穿着斗篷的男人叼着烟,愁容满面地指了指身后塞满的货车,“这些货本来要去南方卖的,现在也去不成了。”
“哪只是南方这样,我家乡在西边,农作物全死了,现在大家都很焦虑,如果土地长时间没有好转,明年的地租就缴不上了。”
“今年到底怎么回事,听说北境国也成了这样。”
“大地在愤怒,”一直蜷在角落,披着毯子的瘦弱老头突然开口,他用手颤抖地摸着地,轻声喃喃道,“大地的怒气还没有结束,一切才刚刚开始。”
所有人都看向他,一时间大家都没说话。
安霓也看向他,这老头虽然落魄,但隐隐约约能看到他按在地面上的手上有一股轻盈的魔力。安霓走上前在他身边坐下,也学着他用手摸地,问道:“你刚刚感受到了什么?”
老头声音沙哑:“怒火,非常强烈的怒火。”
安霓也尝试用魔力探测,却在接触地面时被弹了回来。
老头见状突然笑了:“看来你被它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