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工具也会在当天要离开时,被她藏在角落里。
安霓不适地躺在地上,用手捂住眼睛,不然眼前天旋地转的景象会让她更难受。一双冰冷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额头,一阵金光从眼前闪过,眩晕感瞬间消失了。
她拿开手,看到老人正淡定地俯视她。
安霓眼睛往边上看,一轮月亮挂在夜空,月光温和地照耀着二人。
她没着急起来,只是望着月亮喃喃问道:“我如果跟你一样晒月光,能变强吗?”
老人往后退了几步,从她的视线中移出:“可能不行。”
“那怎么办呢,”安霓失落道,“我成长得好慢。”
“我能感觉到你进步很大,”老人平静地回应道,“但是透支自己对你没什么好处。”
安霓坐起身,笑道:“我觉得你很强。”
“我不算强,只是很幸运。”
“为什么?”
老人只是专注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一阵吵闹声突然从灰墙后面传来,隐约的火光霎时映亮了天空,一阵浓烟也翻腾而起。
安霓起身,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火光的方向来自于合唱团女声部寝宫的位置。
“不是吧……着火了?”安霓心头一紧,赶紧跑到灰墙附近,手脚并用地攀上了树,借力一跃翻过墙头,可眼前的景象瞬间让她傻了眼。
浓烟翻滚的源头来自于她寝宫的窗户,楼下挤满了逃生出来的人群,惊慌失措地仰头望着这一切。
浓烟最蜜处,贝伦斯穿着白色长裙睡衣,艰难地翻着窗户,滚烫的墙体让她一时间难以落脚,她用绢布死死捂住口鼻,试图跃上窗外的树干上。
“贝伦斯!”安霓踩在摇晃的树杈处,奋力朝前探着身子,伸长手臂,“抓住我的手!”
“格蕾丝!”贝伦斯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眼里亮起了光,“我、我马上就跳过来!”
这颗树虽然古老又粗壮,但延伸出来的枝芽根本不足以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安霓只能勉强挪到树干右侧,把靠近窗户的位置让了出来。
贝伦斯低头望向楼下,高处带来的恐惧感让她心悸,此时此刻大家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加油,贝伦斯!”楼下有人嘶声喊道。
“是啊,贝伦斯,勇敢一点,法师们马上就来救火了!”
泪水模糊了贝伦斯的双眼,她捂着嘴止不住地咳嗽,裸露的皮肤已被高温的墙体灼得通红,滚烫的浓烟从她的身后翻涌而来,吞噬着所剩无几的空气。
“贝伦斯,别怕,跳过来,拉住我的手!”安霓努力往前挪了挪,手臂竭力往前伸。
一阵金光从天而降落了下来,罩住了整个寝宫大楼,与此同时,贝伦斯咬紧牙关往前跳了一步,安霓紧张的指尖都在发抖,奋力伸出去的手就要碰到对方的衣袖,可下一秒,贝伦斯的脚在树枝上侧滑,整个人骤然失去了平衡,直接从高处坠了下来!
“贝伦斯!!”
安霓向前猛抓,却只触碰到了带着温度的空气。
不知从何处来的金光上亮出了大批咒文,寝宫里的浓烟依旧翻滚而出,只是明亮的火光渐渐变小消失了。
贝伦斯的身下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金色屏障,试图缓冲她下落的速度,可屏障被贝伦斯的身体撞得接连碎裂,化作破碎的光点跟着一起往下落。
最终,她还是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莫丽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看到昏迷的贝伦斯碰也不敢碰,她的下身淌出了鲜血,瞬间染红了她洁白的睡裙。
安霓站在树上,刺目的红扎进了她的眼里。
没过多久,法师们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几个人进了寝宫去灭火散烟,几个人疏散人群,而贝伦斯被几个治疗师抱着离开了。
安霓站在树上怔了半天,迟迟没下来。不远处的加斯贝德也把刚刚施咒的手藏在了袖子里。
从远处跑来的普拉尔和伊露西看到寝宫的现状,顿时瘫在了地上,她们还穿着白天的衣服,手里还捏着歌词单,很显然刚刚只有贝伦斯一个人在寝宫。
安霓气愤极了,狠狠地锤了一下树干。
这到底是谁干的?!
尤安也带着人急匆匆地赶来,穿着一身平民服装,像是刚从宫外赶回来。
他在人群到处张望,最后目光定格在了高处的树上,他看见安霓重新翻过那面灰墙消失了,不禁松了口气。
而那个金发的贝伦斯昏迷了3天才醒来,但肚子里的孩子却命丧当场。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她怀孕的事了。
她们换了新的住处,普拉尔和伊露西每天排练完,都会赶紧回来,守在她床边,可贝伦斯却失了神,每天呆坐在床上。
安霓心里难受极了,她也想上前去安慰她,可每次回到寝宫,她都没办法抬起脚走到贝伦斯的床边,只能在远处看着她像枯萎的花一样,精神渐渐萎靡。
三人心照不宣地都没再提过怀孕和孩子的事情。
……
“修林先生,有没有什么药可以复活肚子里死去的孩子?”
今晚上课时,安霓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让修林直接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安霓停住手上制药的动作,重复了一遍:“有没有什么药,可以复活死在母体里的孩子?”
“没有这种药。”
安霓不死心:“要不我们翻翻书,说不定会有。”
“从来没有这种药,格蕾丝女士。”修林也重复道。
“那有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恢复精神的药?”
“有,”修林翻开书,对着目录找了一圈,“精神力恢复剂,专门给精神操控类法师恢复精神力的。”
“我说的不是这种,就是,”安霓急得有点口不择言,“就是如果一个人伤心了,让她恢复情绪的那种药。”
修林合上书,遗憾地看着她:“郁郁寡欢属于心病,心病只能心药医。”
“我记得有一个什么五支树和波色利虫,可以对人的精神进行大清洗,所有的烦恼和情绪都会消失。”
“所谓的精神大清洗,其实就是失去记忆,让使用者的脑子变得跟新生儿一样,没有了记忆,自然就没了情绪,”修林严肃地说道,“格蕾丝女士,不要轻易去夺走他人的记忆,这样对他们不公平。”
安霓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如果记忆让他们痛苦呢?”
“在我眼里,人类所有能带来情绪的记忆,都是宝藏,如果因为接受不了情绪的重量而选择失忆,那他永远不可能重生。”
安霓深深叹了口气,萎靡地摊在凳子上:“是啊,不管是好的坏的,都很重要。”
修林满意地点点头,走到安霓身边:“如果你很担心他,就帮他一起重生,跳蚤再小也是块肉。”
养伤的休假时间要结束了,第二天一早,贝伦斯跟她们一起起了床。
她还是一言不发,却默默穿好了衣服,拿上了歌词单,等着其他三人一起出门。
从她醒来到现在,安霓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只会站在某处望着她,然后各忙各的事。
贝伦斯很敏锐地察觉到安霓的异样,主动走过来挽住了她的胳膊。
普拉尔和伊露西相视一笑,四个人并肩走出寝宫,穿过长长的回廊走向排练室。
清晨金色的阳光轻柔地洒在了她们的肩头,廊外庭院中,绿丝绒正盛,轻细的花瓣簌簌落下,随风掠过青绿的草丛。
安霓心里冒出的片片暖意让她有些无所适从,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她的耳朵微微红了起来。
贝伦斯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这几天她还是头晕,但相比前几日好了很多,治疗师开的药也很有用,普拉尔依旧在一侧扶着她,时不时提醒她脚下的石台阶。
本来和谐的气氛在路过男寝宫时就变了。
他们一哄而出地也进了回廊,拦在了她们面前。
“听说你们寝宫上周着火了?”
伊露西不悦地板起脸,拉着她们大步往前走。
“喂,格蕾丝,皇子都没有来看看你吗?”
棕发的邦特跟以前一样嘴碎,安霓知道他只是单纯的烦人,心肠不坏,所以也一直没跟他计较什么,可今天跟他一起开玩笑的男人们嬉皮笑脸的模样让她十分不悦,生怕他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得她们心中不快。
她让伊露西三人先走一步,自己则拦住了他们。
安霓瞪了他们一眼:“你们几个,要是闲得慌,就去找根针把嘴缝起来,省得招人烦。”
邦特反驳道:“我们再闲,也不会跟女人乱搞,让她们怀孕,最后连孩子都保不住!”
前方贝伦斯的背影震了一下,伊露西赶忙扶住了她,普拉尔则转过身怒吼:“你们能不能滚——”
话还没说完,一记拳头重重地砸在了邦特脸上,把他打到了地上。
安霓猩红的眼里亮起微微红光,歪着头朝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