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玻璃碎掉的霎那，安霓突然跳了过来，一把扯开了他手腕上的蓝色珠串，随着几颗黯淡的蓝色珠子从她眼前划过，她轻笑，猛地拽住了他的手，扑到了他的怀里。
“我好想你。”安霓喃喃道。
老人的脸在珠串离手后的几秒内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他赶忙护住怀里的人，又扯了一下金绳，蒙特斯亚尖叫着，跟着他们一起从高楼上坠了下去。
“塔莎！！！！”
蒙特斯亚伸着手，眼泪被风吹到了高空。
加斯贝德在安霓身下，一手牵着绳子搂住她，另一只手掏出一把挂着麻绳的□□，瞄准建筑侧边的窗户就射了过去，好在□□穿过了墙壁，两个人停止了下落，往墙上撞去。
加斯贝德顺势抬起腿，挡住了撞击。
蒙特斯亚也在快落地的瞬间停住了。
安霓死死搂着他的腰，抬头看着他的脸，笑了起来：“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厉害。”
加斯贝德松了口气，低头看她被烟熏得灰扑扑的脸，问道：“你没受伤吧？”
“没有，幸亏有你。”
加斯贝德也笑了：“你怎么总是做一些让人捏一把汗的事情？”
上头浓烟滚滚，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橘色的火光点亮了他温和的轮廓，安霓像只猫一样用脸蹭了蹭他的胸，笑道：“我好开心。”
“我不开心！”低下的蒙特斯亚崩溃地痛苦，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了地上。
“死老头，我一会儿再找你算账！”安霓低头朝他怒吼，又抬起头，像换了张脸似的，对着加斯贝德露出温和的笑容。
蒙特斯亚悲痛地抬起头，朝那片还在爆炸的火光发出声嘶力竭地吼叫：
“塔莎·希尔芙！！我的爱人啊！”
……
第146章 都城篇30
蒙特斯亚赖在地上不肯走，可公爵府来救火的法师和侍卫马上就要赶来了。
加斯贝德把他骨瘦如柴的身体扛在了肩上，安霓扯下裙摆上的布条，揉了揉塞进了他的嘴里，两个人快速往暗处躲。
没过一会儿，府里救火的人就赶来了，水系法师引了池塘里的水，侍卫们拎着装满水的水桶接二连三地往顶楼跑，医生和治疗师也跟着上去了。
蒙特斯亚在加斯贝德的肩上哼哼唧唧拼命挣扎，安霓忍无可忍，一拳头把他锤晕了过去。
他们趁人多混乱，翻墙离开了公爵府，躲进了府邸后面的山里。
安霓把蒙特斯亚倒吊在了一颗大树上，又燃起篝火，笑吟吟地望着有些尴尬的加斯贝德。
“你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
安霓笑道：“见你没几面就发现了。”
“是我隐藏的不好吗？”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墨绿色眼睛很有特色？”
加斯贝德看向她，呆滞地摇摇头：“黑狼的眼睛都是一样的，难道你是通过我的眼睛认出我的吗？”
“刚开始只是怀疑，因为你看向我的眼神总是跟别人有些不同，”安霓伸着胳膊，拉伸了一下肩膀，“不过后面我就确定了，因为这个世上，除了你，没有人会对我这么好，也不会有人不问缘由地听我的话。”
“……对不起，安霓。”
“为什么这么说？”
“巴达尔城的那晚，我不应该跟你说那些话……我一直很后悔。”
安霓没说话，只是盯着他，而后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我又不是不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如果换做是我，我可能也会很生气。”
加斯贝德垂眸，小心翼翼地往安霓的方向靠了过去，见她没抗拒，才脸颊轻轻抵住了她的脑袋。
安霓故意往边上歪，加斯贝德以为她不愿意被他靠，立刻坐直身体，尴尬地挠了挠头。
安霓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轻声道：“我很开心能见到你。”
“我也是。”
“那之后你打算去做什么？要重新回到星迁会吗？”
“不回去了。”
“那你打算去做什么？”
加斯贝德刚张嘴，却又闭上了，偷偷看着她被火光照得满是暖意的侧脸：“那你呢？还要回皇宫吗？”
“暂时不回去。”
“嗯。”
两人罕见地陷入了沉默，寂静森林里只有木头噼啪作响的声音。
安霓面无表情地望着跳跃的火苗，一言不发，加斯贝德面色沉重，内心挣扎过后，还是问出了口：“我们……还能一起吗？”
安霓没讲话，垂眸思考着什么。
“如果你想跟别人在一起，也可以，我不会让你为难。”
安霓转头看向他，诧异道：“我没有想跟别人在一起。”
“嗯，所以我想继续跟着你，可以吗？”
安霓又陷入了沉默。
刚刚公爵府楼顶的爆炸，也不知道西格有没有死在里面，还有尤安，生死未卜。
曾经跟加斯贝德在一起的那十几年，因为魔女的身份，安霓上街要捂得严实，想要不穿披风戴兜帽，只能走山路。
那时的她虽然自由，却也藏得辛苦。
如果阿德真的当上了国王，她以后的日子怕是会更不好过，不仅为魔女平反会泡汤，甚至魔女这个种族也会跟着遭殃，其他种族可能也会有危险。再加上没有被炸死的西格……
再者，她跟西格有私仇，这仇肯定得报，不然半夜醒来都得恨得牙痒痒。
可西格的能力目前还是未知数，再加上她应该也炼制了不少的特效药，安霓的胜算实在是不大。
就算是这样，她也要带着加斯贝德冒险吗？让他为了自己的自由、魔女的自由而堵上一切吗？
她曾用星迁会骑士们数十条性命，换得他解除月圆的诅咒，却也怕拖累他而擅自离开，现在还要继续打着为他好的旗帜来违背他的意愿吗？
人类的爱温暖又感人，安霓心向往之，可爱真的是这样的吗？
为什么她的理解不太一样呢？到底哪一步错了？
加斯贝德敏锐的察觉到她内心的挣扎，心像掉进了冰窟窿，刺得他生疼。
明明刚刚还抱住他，说想他，现在又拒绝他。为什么面对真正的麻烦时，她从来都不打算跟他并肩站在一起。
“加斯贝德，爱是什么？”安霓突然岔开了话题。
“爱……”加斯贝德红着眼眶，思考了起来。
“我曾经的爱，有让你觉得温暖吗？”
加斯贝德被问愣了，却还是认真回答道：“有，从你在雪夜里朝我伸出手时，我就已经感觉到温暖了。”
“我当时只是有些寂寞，希望有人能跟我多说说话，结果你出现了。”
“对于你来说是这样，可对于我来说……”
安霓轻笑。
“我已经记不清我母亲的样子了，只记得一个月圆之夜，我落到了猎人手里，他们拿我诱我母亲出巢，后来我被打晕了，醒来后，就自己生活了，直到被偷猎者抓捕，直到遇见了你。”
安霓想起来在《已灭绝的魔法妖兽指南》中看到关于黑狼的弱点，害怕月凌草，月圆之夜会恢复狼身，魔力减弱，用幼崽骗其出巢，可诛杀。
原来真的会发生这种事。
“原本我认为，对他人付出或牺牲就是爱，后来遇到了你，发现遵从自己的意志，好好照顾自己，也是一种爱，同样是一个人生活，你貌似更会取悦自己，更自由自在，这种爱反而更让人着迷。”
“可我遵从了自己的意志，举着为你好的旗帜，操控了你的人生，这也叫爱吗？”安霓继续问道。
加斯贝德被问住了。
安霓的眼睛在暖光下明亮又漂亮，加斯贝德怔怔地望着她。
“如果出发点是好的，那应该也算是爱，”加斯贝德说道，“不过我更希望，被你保护的同时，也能站在你身边，一起去面对，不要推开我，安霓。”
“我真的听不下去了！”身后传来一阵挣扎的声音，“你们倒是圆满了，那我的塔莎怎么办？！”
安霓笑了，走过去戳着他干瘦的背脊，把他转了过来：“臭老头，你居然答应用我的身体来复活风龙！”
“我都说了我没得选，”蒙特斯亚干嚎着，“我没有办法啊！”
安霓抬起脚就踹上了他的肚子：“臭老头，你想得倒是美！”
“怎么说也是我复活了你，你应该报答我！”
“报答？”安霓笑容扭曲，“尤安给你的2000汀琅你是没收吗？怕都拿去喝酒了吧！”
蒙特斯亚语塞，晃动着身体要求安霓放他下来。
安霓从靴筒里掏出匕首，抵上了他的脖子：“克拉帝亚公爵和西格要我的灵魂做什么？”
“你个忘恩负义的臭丫头，”蒙特斯亚仰起脖子，挑衅道，“来来来，划划划！”
安霓冷着脸，果断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蒙特斯亚被吓住了，刚刚还在唠叨的嘴立刻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