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尤安拉住安霓转身后的手,问道。
“勇士应该还有别的要紧事吧,我就不耽误了。”
“你这女人怎么变脸变得那么快?!”
安霓轻柔地想抽出手,撇起眉毛,轻声“嘶哈”了一声,尤安以为把她捏疼了,立马松开了手。
“你家在萨奇城吗?”尤安问道。
“不在。”
“那你瞎跑什么?现在又出不了城,兽潮也要来了。”
安霓环着双臂,先尤安走了一步,弯腰笑道:“怎么,尤安勇士在担心我啊!”
“切,老子心系天下,大善人一个,救了你还请你吃饭,你还想就这么走了?兽潮可是要来了!”
心系天下还去做贼偷人钱包?
“那你希望我怎么样呢?”安霓笑了起来,眼睛弯弯地看向他,“以——身相许啊?”
尤安先是瞪大了眼睛,又翘起嘴角,露出暧昧的笑容:“既然美女这么主动,我不介意。”
“我以为……”安霓又走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挑起他的下巴,笑道,“没什么,那我们走吧,勇士大人。”
尤安嘴角抽搐了一下,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们找旅馆的路上,尤安走在她后面一米外,看着她东瞧瞧西凑凑,像对什么都很有兴趣样子。
最后他们选择了一家看着不错的旅馆住了进去,安霓一进房间,一股陈旧老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挫了下鼻子,虽说老木头的味道并不难闻,但总归让人不太习惯。
老板面带笑容地点上了屋里的三根蜡烛,十分开心地关了门,尤安看着仅剩的三瓜俩枣,越发觉得自己肯定是上当了。
“不是,你是不是觉得老子……”
话音刚落,一股凌厉的力量汇入太阳穴,还带着肉香味的手按住了他的阳穴,一个十分冷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那顿饭真的很好吃。”
说完,尤安重重地摔倒了地上。
……
加斯贝德站在星迁会外的广场上,一片绿丝绒花瓣左飘右飘地落在了他手中。
花瓣柔软细腻,带着淡淡香气,加斯贝德轻轻捧着它看了一会,手肘一歪,把它丢在了地上。
“加斯贝德大人。”
一个留着棕色小撇胡的中年男人走到了加斯贝德身后,深深地举了躬。
加斯贝德转过身,墨绿色眼睛像两把冰刃直刺对方:“艾德劳大人不用这样,我们是平级。”
艾德劳梳着棕色的大背头,一双三角眼微微抬起:“加斯贝德大人是会长唯一的学生,又对星迁会的发展贡献良多,理应受到尊重。”
“艾德劳大人,”加斯贝德直接切入正题,“萨奇城传出兽潮即将来袭,他们星迁会分会那边,我们给了多少物资?”
艾德劳的笑容僵了一瞬,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他的小胡子:“这个嘛……按照标准流程,申请已经提交,在走审批流程了。”
“具体数字。”加斯贝德的声音像一块冰。
“呃……这个,”艾德劳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记事簿,装模作样地翻了几页,“2000单位粮食,500套防护装备,300瓶治疗药剂……”
加斯贝德突然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调整着手套的腕扣:“艾德劳大人不必紧张,老师今天吃饭时顺嘴问了一下这件事,我也好留意着。”
艾德劳的呼吸微滞,手指下意识捏紧了记事簿的边缘。但很快他就调整了表情,干笑了两声:“会长果然事无巨细。”
“艾德劳大人,您已经50多岁了吧。”加斯贝德话锋一转,指尖轻轻敲击着绿丝绒树的树干。
“是的,已经56岁了。”
“这么大年纪就安心本分的做事,星迁会肯定不会亏待您,艾德劳大人。”
……
第39章 萨奇城篇3
一只噬矿蝇飞了几圈后,落在了尤安的鼻子上。
尤安觉得鼻子痒,伸手揉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醒了!”
强烈的阳光让他感觉到不适,他抬手遮在脸上方,拼命地眨着眼睛。
面前站着一个膀大腰圆,顶着厚重的黑色皮质头盔,上面有明显磨损的痕迹,上身一件粗糙的亚麻布衬衫,下身是黑色的皮革长裤,裤腿塞进一双高至膝盖的黑色皮靴里。
“赶紧起来!”男人一把把尤安拉了起来。
尤安还没反应过来,他身体晃晃悠悠的,四处张望。
“欢迎来到黑岩矿场,新来的,”男人咧嘴一笑,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黑黄黑黄的,“我是格罗姆,是这里的监工,负责教你们这些废物怎么干活。”
尤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和脚踝上,都已经锁上了沉重的锁链。
他低头看向自己,原本精致的真丝外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又粗糙,又沾满污渍的麻布短衫。
格罗姆还想拉他,尤安像一只受了惊的鸟一样打开了他的手,大声骂道:“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老子怎么在这里?!”
刚骂完,尤安的大脑突然像是被撕裂一样,开始出现剧痛,他双手抱住脑袋,往后跌了一步。
他想起来了。
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脸色总是挂着熟悉的笑容,她说他救了她,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勇士,又说自己很饿但是没钱,他二话不说花光了积蓄填饱了她的肚子。
她说要以身相许,一起去开了旅馆。
然后是什么来着……?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思绪,左脸火辣辣地疼。
“少在这里装模做样,新来的都喜欢装这里疼那里病的,变着花样就是为了不干活!”格罗姆揪住尤安的领子,腐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我可是给了那女人5枚汀琅,你好好想想你究竟值不值这么多钱,给我在这里老老实实呆着!”
5枚汀琅?!
尤安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那个叫尼安的女人,居然把他卖了?!
还只用了5枚汀琅?!
他堂堂皇子,居然只值5枚汀琅?!连他靴子上的一颗银扣都不止这个价!
尤安眼前一花,气得差点背过去,甚至都忽略了自己刚刚挨过巴掌。
格罗姆看他没反应,以为自己把他打傻了,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尤安反应过来,有些发懵地看着格罗姆浑浊的眼睛。
“现在你是矿场主的财产,编号47,明白了吗!47!”
尤安眼里满是愤怒,刚想开口辱骂,又突然又很明智地闭上了嘴。
皇室的礼仪课从没教过他如何应对这种羞辱,但狩猎课教会了他——受伤的野兽最懂得何时该收起利爪。
格罗姆粗鲁地拽起铁链:“过来给我印章签字!”
尤安死死咬住后槽牙。那个该死的女人——尼安,等他逃出去,一定要把她吊在城墙上风干!
监工油腻的手指突然掐住他下巴:“这细皮嫩肉的……倒是比娘们还滑溜。”
此时此刻的尤安,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
安霓提着新买的水蓝色裙子,步履轻盈地在萨奇城中的大路上走着,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篮子,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包。
正午的阳光将萨奇城的石板路映得发白,好在有夹着青草香的微风时不时袭来,像是一剂清新的凉药。
安霓一边走,一边揪着篮里的面包入嘴,一会揪一下一会揪一下,还在四处张望看看哪里有马车可以雇佣。
据说这是萨奇城里最贵最好吃的面包,店名叫金炉坊。
安霓把卖掉尤安的5枚汀琅全部都花在了这里,而且还是一大早上排队去买的。
手指掰开还冒着热气的杏仁酥皮牛角包,酥皮簌簌地落在篮子里。
“真是奢侈的告别礼,”她自言自语道,又掰下篮子里一块沾满糖霜的雪卷,“让废物皇子去打探一下民情也挺好。”
不过安霓觉得有一点很奇怪,如果发生兽潮,为什么只封锁离都城最近的萨奇城,其他城不需要封锁吗?
如果是萨奇城内部发生兽潮,这个时候不应该疏散居民,找出引发兽潮的原因,找出兽潮的起始点吗?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在萨奇城边界一圈放结界,可能是想着在结界内就把兽潮的事情解决掉,毕竟萨奇离圣彼卡尔顿太近了。
那这里的居民怎么办?
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大家的精神面貌如旧,市集喧闹,酒馆欢笑。
安霓的目光锁定在街角,那几个西装革履却举止轻浮的车夫身上,他们叼着烟,礼帽歪戴,正对着路过的女性指指点点,发出猥琐地低笑。
“几位绅士在开什么有趣的研讨会呢?”安霓突然插进他们的圈子,裙摆一旋就挡在了他们视线前。
车夫们立马慌乱地整理了一下帽子,站得端正,毕恭毕敬在安霓面前站成一排。
“夫人,您要去哪里?”
安霓来回踱步,眼睛挨个扫过他们,所有车夫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中间那个车夫的礼帽前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