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霓拎着拖把走回沙发，突然一脚踩向那块松动的地板——
“咔！”
暗门弹开了。
一个梯子进入安霓眼前，直直地通向地下。
“呀，怎么回事？”安霓往后退了一步，蹲下身往下面望，“你家还有暗道啊，这太酷了吧。”
梯子延伸进一片昏暗中，隐约能听到细微的滴水声，空气里飘上来一股潮湿的草药味，还混着某种金属的锈蚀气息。
莫菈并没有因为暗道被安霓踩开了而生气，似乎对这个意外暴露的入口毫不在意。只是慢条斯理地剪掉缠好的绷带，轻轻地拿起一个毯子盖在了女孩身上。
“黑市商人都跟你一样神秘吗？”安霓笑眯眯地问道，手指轻轻敲了一下铁梯子。
“你想下去看看？”莫菈嘴角上扬，抬眸看了她一眼。
安霓眨了眨眼，故作天真地说道：“诶，可以吗？”
莫菈轻笑了一声：“随你。”
安霓的直觉在尖锐地提醒她，但好奇心蠢蠢欲动。她站起身，拎起拖把，假装随意地往暗道口又踩了一脚。
“别碰坏东西就行了。”莫菈语气轻松，转身整理着药柜。
“算啦，”安霓突然笑道，“怎么说你也算帮了我们，况且我对别人的秘密没什么兴趣。”
“这女孩是你什么人，朋友？”莫菈问道。
安霓放下了拖把：“萍水相逢。”
“想不到你这无礼的家伙还挺仗义。”
“日行一善嘛。”
安霓的目光还是投向暗道：“兽潮就要来了，你是打算躲在暗道里吗？”
莫菈笑了一声，手撑在纤细的腰上，随手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吐出淡紫色的烟雾。
“不打算。”
“哇哦。”
“现在黑市都在高价卖货，正是发财的好机会，兽潮来临时可是会带来很多好东西。”
安霓想起今天早上，她趴在窗前看到的那一幕。现在药品武器护甲都是稀缺资源，掌握这些资源的人必定都提高了价格去卖。
莫菈的小屋里，烛火在铜制烛台上静静燃烧，火光被玻璃罩笼着，透出一层温吞的光晕。
安霓靠在沙发上，沉沉睡了过去，脚上的靴子有意遮在长裙下。
莫菈的黑色长发被吹落，在右肩挽成松散的发辫。她轻轻踩过老旧的地板，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薄毯，盖在了安霓的身上。
安霓抽动了一下后又恢复了平静。
莫菈蹲下身，眉眼融入黑暗，伸手用大拇指抚了一下安霓的脸颊。
就那抚上去的那一刻，安霓的假面像水波纹一样荡开，露出了她原本的容貌，莫菈垂眼面带微笑，两秒后，假面又荡了回去，重新贴上了安霓的脸。
……
第二天，床上的女孩缓缓睁开眼，潮湿的天花板印入眼帘。
腹部已经没那么痛了，她试着用手肘稍微撑起身子，破旧的木床发出吱呀声，可刚撑了一半，一阵冰凉的触感抵上了她的脖子。
她一下子就愣住了，静止在原地不敢动。
身后幽幽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女孩吓得差点跌下去，浑身僵直：“我、我不明白……”
“演技不错，”安霓轻笑，伸手从筒靴里抽出那本染了血的本子，展示在她面前，“谁给你的？”
“偷、偷的……”
脖子上的寒光突然更加贴近了她的脖子，安霓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女孩僵直的身体开始颤抖。
“我不太喜欢那么没有效率的问答。”
女孩咽了咽口水，她知道安霓是什么意思，冷汗从额角滑了下来，颤颤巍巍地回答道：“一个老妇人救……救了我，让我去偷给她……”
“可是……可是被发现了，就就逃出来了……”
安霓把刀撤了下来，女孩松了口气，但是撑着的姿势还是不敢动，伤口还是隐隐作痛，她又慢慢躺了回去。
安霓绕到窗前，这才发现，女孩的左眼完好，红色的眼睛因紧张而收缩，而右眼却是漆黑的空洞，边缘还残留着粗糙的疤痕，像是被人硬生生剜去的。
安霓眯起眼睛，匕首在手中转了一圈，最终丢在了桌子上。她拖过一把椅子，反坐在上面，双臂搭在靠背上，歪头打量着她。
“老妇人？什么样子？”
女孩的手揪紧了床单，看着安霓一脸不善的样子，说道：“佝偻着背，显得个子很矮，戴着兜帽看不见脸，皮肤都皱在一起。”
安霓皱了皱眉：“声音呢？”
女孩想了想，说道：“声音有些尖锐，不太好听……”
安霓猛地站起身，想起亚特死的那晚说过的话——那是克拉帝亚公爵介绍的女人，年纪很大，一直带着兜帽，我没见过她的脸，只是……个子很矮，还是个驼背，声音有些刺耳……
这么一对比！
这不就是亚特嘴里那个拐卖她的老太婆吗？！
她刚想开口再问些什么的时候，门开了，莫菈进来了，手臂上挂了一个很大的篮子，里面装了几块冒着热气的面包和一个盖着盖子的大锅。
“醒了？”莫菈对着床上的女孩笑了下，把篮子搁在桌子上，“来吃早饭吧。”
女孩躺在床上，又想艰难地撑起身子时，正好对上安霓投来的冷漠眼光，一下子动作又僵住了。
莫菈正在倒牛奶的手也停住了，她敏锐地感觉到这两个人的不对劲，回头看向安霓，问道：“你又怎么人家了？”
安霓愣住了，用手指了指自己：“我？”
晨光从窗户射了进来，空气中的灰尘都明显了些，安霓站在光影交界处，半张脸在光下半张脸藏阴影里，手指掐了几下自己的裙子。
“哪有？”安霓突然笑了起来，走到床边，伸手扶住女孩的胳膊和背后，“我来帮你。”
她动作很轻柔，甚至细心地提前为她摆好鞋子的位置，女孩有些错愕，差点产生错觉——刚刚拿匕首贴着她脖子的不是这个人。
安霓凑上桌，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恨不得把面包的香气直接吸进胃里。她随手抓起一块表皮烤的金黄酥脆的面包，又是一顿闻。
“这是……这是金炉坊的面包！”
莫菈笑了起来：“挺识货啊小混蛋。”
安霓立马把手里的面包掰开，里面蓬松柔软，还夹着葡萄干和几块完整的坚果。
莫菈打开黑锅的盖子，里面盛满了浓稠的肉汤，现在整个屋子都弥漫了食物的香气。
“其他店早就关门了，也就金炉坊每天早上还在营业。”莫菈说道。
“这种时候，只要绝望的人们路过金炉坊，闻到里面散发出来的麦芽香气，心情都会好一些，”安霓把面包塞进嘴里，开心得脚都在椅子上晃，“金炉坊为人民着想，是一家好面包店！”
女孩慢慢地坐下，拿起其中那块个头最小的面包，撕下一小块，蘸了一下肉汤，塞进嘴里。
然后眼睛亮了起来。
安霓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表情变化，开始惊呼：“是不是很好吃，是不是！”
女孩略微点了下头。
明明刚刚还拿着刀威胁她，现在怎么又像换了一个态度。
莫菈看了一眼女孩：“你叫什么？”
女孩立刻低下头，感觉有些尴尬，面前的两个人救了自己，还给她买早饭，但是她却十分不懂事地连叫什么都没主动说过。
她声音极小地自我介绍道：“香草。”
“什么？”
“我叫香草，今年15岁，家住在……住在……”
安霓见她努力回想的样子，突然很不合时宜地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是从黑市里那些魔女贩卖的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吧。”
莫菈有些无奈地瞥了安霓一眼，但没打断她。
香草的面包“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整个人瞪大了眼睛，尤其是没有眼珠的那个黑洞，显得有些恐怖。
她小小又瘦弱的肩膀开始颤抖，脸色瞬间变白，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十分阴影的事情，半张着嘴，却没任何声音。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几秒过后，香草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声音几乎轻得听不见：“嗯……”
安霓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了那块掉落的面包，吹了吹灰，掰成了两半，挨地的那一半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干净的上半部分递回了香草手里。
“吃吧，”她嚼着面包，语气随意得就像在正常聊天一样，“反正你现在逃出来了。”
香草愣愣地看着她，独眼里浮起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在了桌子上。
这场早饭，就安霓一直在叨叨叨地，嘴巴都没停过。
莫菈时不时回应她几句，说到有趣的地方时，她和香草被安霓逗的直笑。
收盘子时，香草看着十分开心，好像也不太介意早上安霓威胁她的事情。她看着忙碌的莫菈，和在一旁说笑逗人开心的安霓，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