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避免地思及此处，妙寂抿抿唇，面色更冷了些：“若不摘下，便不能画么？”
心中升腾的妒意被刻意揉进血肉里掩藏，表现在人前的只余下指尖的轻颤。
被世人捧为高僧，必须远离妄念痴嗔，六尘不染，并无资格表露自己的心意，只能从头至尾作为尊者的身份，远远地看着她，最后成为构筑她坦途前路上一块微不足道的砖石。
他望着棚外簌簌的落雪，几乎可以想象得出，若此事败露，她会以何等愤怒的面容望着他说，不问自取，视为盗！
他是被世人捧为高僧的窃贼。
“不是不是，都可以的！小生只是问一句，您不愿意便不摘！”
妙寂没有摘，颔首道：“好，你画罢。”
*
远处一颗流星划破夜空，芙姝从密林中仰头往上看去，上山的路很长，很陡。
“前头那个器修，这山路这样陡，倒是给我们做根登山拐啊？”
不是芙姝想要，而是她身后的祖宗被颠得快吐她背囊里了。
“要求那么多，你当我不累么？”那器修少年没好气地睨她一眼。
芙姝却品出了点心虚的感觉：“你该不会是不会做罢？堂堂器修，一根登山拐都做不出来？”
不知是不是被她说中了，少年一脚踩空，瞬间脸色惨白地抓住了身旁的藤蔓，慌忙道：“谁，谁说的？”
芙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此处地形太陡，并不适合谈话，她暂时掩下腹中疑虑，一言不发地艰难攀登。
待到几人行到比较平缓的地形休憩时，她悄悄来到那器修少年身旁，露出个示好的笑：“师兄，我的仙螺好像坏了，师兄能不能帮我看看？”
少年的眼底滑过片刻空茫，随即又被他勉强压下：“我不帮你。”
“师兄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先前是我态度不好，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无偿让你帮的，你看，我这还有几块中品灵石，若你不介意——”
“都说了我不帮忙！”少年咆哮出声，面容扭曲且愤怒，脖颈下方因为嘶吼而变得透明，皮肤下的脉络粗大且呈青紫状，不似正常人的脉络。
他站起身，随即跑进了一片雾瘴深林里。
芙姝愣在原地，回想着方才那一幕，急急地喘了一声，声音发颤：“不对，他不是人……”
她抽出剑，也随着他跑进了寒气弥漫的深林里。
少年一个人坐在小坡丘上拔着身下的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芙姝走上前拍他，幽声道：“师兄，你到底是谁？”
“都说了我不会，你滚！”他转过头，嘴角裂开至耳廓，从口腔深处流泄出无数乌黑触须将芙姝整个人冲开。
“啊啊啊，又收不上了！”他惊恐一瞬，用双手托着自己口中的触须，含糊得说不清楚一句话，他恨恨地望着芙姝，囫囵道，“计划都被你破坏了，你个贱人！”
芙姝咽了口唾沫，从地上坐起，举剑护着胸前要害：“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二人间气氛剑拔弩张，可下一刻，少年的腹部便被一柄剑捅穿了，却没出血，而是整个人化成一滩漆黑流体，缓缓流泻至她的脚边。
荀卿微喘着气，明显是才跟过来的，他微垂着头，走上前紧紧抱住芙姝，心跳狂乱，剑被他丢在一旁，他双手微微发颤，指尖还沾着浓黑的血，很腥。
“师妹……芙姝……”
不对劲，这个状态的荀卿不对劲。
“荀卿，你抱得我太紧了！”芙姝没想到他重伤初愈，竟有这么大的力气，她挣脱不开，只能竭力仰着头呼吸，感觉到他浑身都在发烫发颤，芙姝又只能先将他安抚下来。
“我没事……等等，你身后！”芙姝艰难地用手够起剑，不过也只能勉强够起而已。
她亲眼目睹那黑色的流状物又重新聚集起来，化为滔天的黑浪，要将他们吞没殆尽。
“荀卿，荀兄？！”芙姝大声喊他，他一句都没有应。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你醒醒！？”芙姝抽出手，捧住他的脸，却发现他的脸白得不似正常人，双目赤红，眼睑下方泛着病态的红晕，两边的鬓发沾了血，湿漉漉地贴在她的手上，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
那双本该清澈的墨眸此刻却目眦欲裂，看得她脊背发凉，趁着她错愕的瞬间，荀卿转而挣开她的手，将脸颊贴于她的颈窝轻蹭，嘴唇暧昧地摩挲着她的颈侧，嗅她身上的味道，呼吸愈发急促。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争吵
【他入魔了，打他！】
玄清子的神识蓦然窜进了她的识海。
身后那滔天的黑浪愈发逼近，芙姝吓得不敢喘气，只能闭起眼，使出全力拽住他的马尾，哐哐哐往身后的树上撞。
他被砸懵三秒，而后痛苦地捂住头， 额角渗出惊心触目的血。
实在是来不及磨蹭了，芙姝从背囊里扯出袈裟，将他与自己裹在里头，承受住了第一波的攻击。
“芙姝，我……”他喉结微动，眼尾一片可怜兮兮的殷红。
芙姝二话不说拽住了他的衣领，往他的脸上呼了一拳：“入魔也要看时候啊，差点我们俩都要死在这里！”
“对不起……我，”他刚开口，不知为何又止住了话音，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我会轻功的，你，你抱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