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姝忽略了痛意, 嗓音甜甜的开口。
殿内很安静, 透过大开的朱窗,还能闻见外头喜鹊扑朔翅膀飞离枝头的碎响。
回看面前正敛眸给自己上药的少年,殷姝看着看着,心又有些不自觉的酥软。
她的少年夫君怎么能生得这么好看呀……
乌发红唇,眉目勾勒如墨画,皮肤也是雪白如玉,完美的无可挑剔。
尤甚是,敛去所有的阴鸷和骇人给自己上药。
视线再稍往下些,落在少年那副薄削好看的殷唇上。
明明是男子,可唇瓣也红润的艳丽。
一时之间,殷姝忘了眨眼,不禁想起了些面红耳赤的场面。
——姜宴卿亲她的时候。
炙热绵软,又是强势的攫取。
“啊唔!”
正看得入神的时候,殷姝冷不丁被姜宴卿弹了下额,有些疼。
“宴卿哥哥。”她娇嗔一声,又探着想扑进他的怀里。
姜宴卿皱了皱眉,却是没躲。
待香甜的气息彻底将自己包裹,墨黑色的瞳孔划过一丝异样。
不过方才……
这小玩意儿哭着求着要自己上药,自己当真照做了,她竟又敢独自怅惘失神。
他想起方才殷姝那副模样,眼睛紧紧凝着他,似春水轻盈过怯怯的情意和涩赧。
人虽在看他,却又仿佛在透过他看另一人。
“殷不雪如此待你?”姜宴卿状似轻飘飘的问,漆黑明亮的眸紧锁着人的方向不动。
“不是的。”
殷姝还沉浸在记忆的脸红心跳中,没反应过来,但也老老实实的摇头。
须臾过后,她抬起眼来,毫无防备撞进面前那潭深不见底的寒渊中。
“怎……怎么了?”
她无端察觉一丝蔓延开来的寒意,她没干什么呀,宴卿哥哥为何又要生气了。
透过人儿盈盈纯澈的大眼睛,姜宴卿能清晰的看见其中倒映的自己,许久过后,他幽幽掀起唇瓣。
“文的不行,武的也不行,殷姝弟弟要学什么?”
听见这,殷姝悄悄松了一口气,知道缘由了,那便好办的。
“宴卿哥哥,”
殷姝捏了捏那只未受伤的手心,缓缓道:“其实我能学礼义经伦的,就是……”
说到此处,她还有些小心翼翼的觑了眼姜宴卿的神色,见没什么大起伏,这才细弱道:“就是夫子要求起的太早了,五更天便起床,我起不来,实在是太困,所以便时常打瞌睡。”
边吐字,还似可怜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我还只是一个小孩子,每天学的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宴卿哥哥,你能不能让夫子……”
烟眸扑朔中,姜宴卿打断她谨小慎微的恳求,低声冷道,“荒唐。”
“幼敏悟过人,殷姝弟弟这个年纪正是该下些功夫念书才好,怎能贪图享逸?”
不说还好,姜宴卿想起无意看见小玩意儿日日在纸书上留下的字迹。
歪歪扭扭,春蚓秋蛇。
姜宴卿无奈叹息一声,殷不雪文武双全,那手字也算他为数不多称赞之人,可他这幼弟……
性情温顺孱弱,做事亦是异于男儿的阴柔。
久久看殷姝一阵,姜宴卿眉心微一皱。既是在东宫里头,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哪能是如此不堪之才。
长睫微眨,沉声道:“日后每过戌时,来书房练半个时辰的字才许睡觉。”
冷漠无情的宣告不带一丁一点的商讨,殷姝懵了,睁着一双水盈盈的烟眸久久未阖。
本是为了恳求些怜惜,怎还愈演愈烈了。
而且下学了还要在肃穆的书房待上半个时辰用来练字!
——平生她最是讨厌之事。
“宴卿哥哥,不要不要。”她试着撒娇求软,然姜宴卿并不吃这一套了,就那样冷冷的望着她,而后薄唇一勾,残忍的吐字。
“一个时辰。”
这下殷姝是真的要哭了,被急哭的。
蝶翼急促抖动,红润的唇瓣也紧紧抿着,她不敢再讨价还价了。
姜宴卿说一不二,又霸道强势的性子,这件事情他是真的认准了,再央求下去,还是自己吃亏。
于是,殷姝只能埋下头,饱受委屈的娇弱堪怜。
软糯的童音止了,幽寂深阔寝殿还能听见人儿细微的呼吸声,不时,还委屈巴巴的吸吸鼻子。
瞧这阴柔楚楚的模样,少年竟又是无法遏制的心生软意,一瞬息过后,瞳眸黑璨仿波澜不惊。
许久,他开口:“这事便这么定了,今夜便开始吧。”
“……知道了。”
殷姝看了眼自己受伤的左手,心底有些闷闷的想,若是受伤的是右手,姜宴卿还会逼着她练字吗?
*
自日之后,无论是盛花槐序的春日,还是冰天雪地的腊月寒冬,殷姝都逃不过夜夜去书房练字的命运。
每每那时,姜宴卿便坐在对面的扶手椅上看书,鸦睫低敛,鼻梁高挺,如玉般泛着润色的长指握着书脊……
浑身上下,无论哪个角度哪个位置,似乎都挑不出一丁点的毛病。
四年过去,较之束发之年时的邪肆恣睢,韫玉清润的气质在男人身上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