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姐姐,你知道么,我是真心拿你当我的姐姐的。”武幸最后看了一眼江小满,头也不回的走了。“可惜了,你没有真心把我当妹妹。”
江小满看着面前落在地上散开沾了灰尘的蓝布条,觉得有些熟悉,她用手指摩挲着,勉强辨认出上面针脚的痕迹,那是、那是……
她想起来,那是当初在曲塘镇时,她为了取得武幸的信赖之情,给阿武剪了头发,用蹩脚的针线和借口做了一顶小布帽,那顶小布帽,在来曲塘山时武幸的鞋子掉了,被程先生拆了帽子给武幸缠了脚。
后来在仆役所相见时她没看到这顶小布帽,也没在意,都被程先生撕成布条了,丢了也正常,却没想到在此时此地再见到它。
江小满突然意识到什么,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丢开了布条,猛地扑向武幸离开的方向,却被脚上沉重的链条带累的摔倒在地,她用力的捶打地面声嘶力竭的喊:“不!你回来!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回来!”
“你回来!求你了!算姐姐求你了!杀了我……杀了我啊!!”
“阿武!你不能这么对我!蠢丫!蠢丫!!你回来!!!”
“杀了我,阿武……你杀了我吧……”
眼泪和血糊了一头一脸,江小满蜷缩在地上,声音痛苦而又绝望,她低声呢喃不停:“我是名门之后,你不能这样羞辱我,不能……”
听着身后越来越远的声音直至几不可闻,武幸脸上没有露出一丝表情,只在心里默念道,姐姐,你不该利用我伤害先生,这是我给你最后唯一的选择了。
即便亲手处置了小满,武幸还是心中充满了悲哀之感,说伤心也算不上有多伤心,可她之前还以为小满是真的温和亲切,天真良善之人,对她好不求回报,现在想来,很多事早有端倪,只是她那时不懂罢了。
伤心过后,武幸便从此懂得,任何人都不得赋予全然的信任,与人相处留有警惕之心,她本就与旁人不同,过目不忘,记忆力非凡,天性情感淡薄,经此事后,她暗下决定,心中对自己说,这种亏,只能吃一次。
不过几日,武幸便得知江小满自缢的消息,她并不感到意外,那是她给江小满留的最后一次机会。
叹了口气,原本想着圣教外那次便是她最后一次机会的,没想到还是心软了。
武幸其实还是不想让江小满死的,只是她觉得自己很矛盾,小满几次试图伤害先生,她该生气,该恨她才是。
可是为什么,她没有这种情绪呢,她只是觉得自己心里酸酸的,酸的冒泡,那泡泡一直向上升起,升到眼睛里,快要溢出来。
如果小满愿意什么也不做,老老实实的在笼子里,她是愿意养她一辈子的。
如果小满选择死去的话,她也不会拦着。
就看在去年生辰时那一碗红枣雪梨汤的份上,给她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吧。
想起新历八年时,故人的音容笑貌,武幸只觉得惆怅惋惜,再也喝不到那么好喝的红枣雪梨汤了啊。
第108章 重回旧地
江小满虽然死了,可她带来的影响还远远没有结束。
意识到东阳不再如铁桶一般,已经被人钻开了缝隙,程砚秋下令严查,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这个冬天,对于东阳境内的平民百姓来说,又是担惊受怕的一年。
孟寻是大长老手下,程砚秋不好越俎代庖,大长老便轻轻带过,简单罚了他三十鞭了事,不过就算是只有三十鞭,刑堂下手,他这个冬天是别想下床了。
唐飞霜自请去英魂祠守夜,与他的父母第一次过了一个特殊的年,原本开朗活泼的少年变得沉默寡言,在圣教内几乎失去了存在感,武幸已经很少再见到他了。
冬日的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怕冷的秋月慈早已披上了狐狸毛大氅,她哈着气看着街上银装素裹,笑弯了眼。
真好,在常阳,可见不到这么大的雪呢。
也不知先生在做什么,忙完了没有?
真想变成一片雪花,落在先生的肩头,这样就能一直看着他了。
又是一年春,大长老觉得程砚秋住着那个偏僻无名的小院子不合适,以往都是自家人关起门来,简陋随意些也就罢了,现在圣教正是需要程砚秋主持大局的时候,再这样就有些不合身份了。
程砚秋不置可否,虽然她不觉得住偏僻一些有何不好,但他的院子实在太小,值守的人也没安排,武幸住的还是原来当做杂货间的耳房。
于是矜持的点头,便也同意了大长老的提议。
临到起名时,程砚秋随意瞟了一眼桌上的丹阳松烟墨,信笔在纸上挥洒下松烟院三个字,送去让事堂的人制作了牌匾。
就这样,武幸和程砚秋住进了离启祥殿只有一步之遥的松烟院。
春意盎然,杨花飞尽,柳絮飘零,走在路上让人睁不开眼,秋月慈便是在这个时候,送来了一封邀请的书信。
信上邀请武幸和程砚秋一起去踏青游玩。
程砚秋原本不想去的,可是秋月慈在信上说,她要用他欠她的那个要求。
程砚秋皱眉,那个要求本来只是为了保她的命的,她怎能如此随意轻易的用掉?
真是不可理喻。
心里虽然如此想,程砚秋还是口嫌体直的去了。
三人乘坐马车出行,曲塘镇外唯一的山就是曲塘山,可圣教就坐落在曲塘山上,整座曲塘山都是圣教的地盘上,哪有人敢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