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盏丢了,身边人开始劝叶大富夫妻往前看。
“现在嫁闺女嫁妆可贵了,好多人家生下就得淹死,你家闺女倒是个报恩的,主动走丢了,省了你们手上背罪孽。”
“别说丢了个女伢,就是丢个男孩隔年也能再生一个,你家这么多孩子怕什么?”
“挨饿荒年还有吃孩子的,你们找了几个月已经尽够本分了。”
在一群不正常的人群中,正常也变成了不正常。
在不正常的世界,正常是罪过。
这些劝叶大富的人里面就有叶家爷爷奶奶、叶大官等人。
偏偏叶大富和宓凤娘都是儿女心极重的人,不管旁人说什么,自己一门心思就要找女儿。
在几次阻拦无果后,叶大官便嚷嚷着分家,索性将家产分了两分。
叶大富夫妻倒觉得这很合理,没必要拉着二弟一家为自己找女儿出钱,因此分家没有影响他们对二弟的感情。
奈何二房对他们没有什么感情,撺掇叶家老两口住到小儿子家里去,榨干了他们留着养老的金钱田地后又把老人赶到了老大家里。
叶大富在外地找孩子,宓凤娘在家照看田地赡养公婆,给公婆接连送了终后二房居然又在葬礼上跳出来,指责宓凤娘不孝顺伺候公婆不尽心才害得老人去世。
他们闹这一场的目的是想独吞葬礼上的随礼礼金。
还是族长站出来说了公道话才两家平分。
二房越发嫉恨大房。
遇上官府修渠,民间有意向的人家可以出一份钱让水渠往自己家绕绕,许多地主家都愿意,毕竟便于以后灌溉,是桩大好事。
叶大官不找人帮自己哥哥捎句话,悄无声息只报了自己家田产,
等到叶大富得到消息从外地赶回来时,叶大官则无辜发问:“大哥不知道吗?我还当大哥知道呢。”
看着没做坏事,偏偏每件事都这么膈应你,日子久了,叶大富跟二弟的感情就越来越淡。
“人都说兄弟姐妹天生亲近,其实还是要看缘分,有时候即使身上流着同一个爹妈的血,还是无法亲近。”叶大富总结。
宓凤娘则趁机教育儿女们几句:“以后你们成家后看重自己小家很正常,但万万不可互相之间偷奸耍滑使心眼。”
叶家儿女齐齐应是。
后来叶大富变卖田产,叶大官知道后破天荒拎了一袋米糕进了大房家。
开口没有询问一句哥哥是不是需要帮助,第一句话便是:“看在咱们兄弟情谊份上,村口那片水田能不能便宜三成给我。”来趁火打劫。
叶大富又伤心又愤怒,一把铁锹赶了出去。
两家便断了联系,从此叶大富只跟姐姐互通往来。
宓凤娘这边亲戚倒关系不错:“你外祖父母去世了,你姨母嫁到了隔壁的信阳郡,她公爹是个出息的,给位县令当师爷,全家跟着县令去贵州赴任了,寻常都有书信往来。”
只不过本地也没什么近亲:“我的叔叔伯伯当年因为觉得我家是绝户想侵占祖产,跟你外祖父闹翻了,也不往来。”
原来外婆家只生了两个女儿,估计当年在乡下也受过歧视,怪不得宓凤娘这性子火爆。
外祖只有两位女儿自然是如珠如宝疼爱,所以宓凤娘没有如大部分同乡人一样看不起女儿,反而将女儿看得重要。
一位认为女儿跟男丁一样的娘,一位立志不让孩子吃父母偏心苦的爹,两人在一起才会做出散尽家财寻女儿的惊世骇俗之举。
叶盏再次觉得,做他们的女儿,真是她两辈子以来最幸运的事。
比穿越捡回一条命还要幸运。
这也坚定了她要帮叶家买回田地的决心:“爹,娘,要不我们回老家问问,还买回田地可好?”
叶家父母想了想,最后还是同意了。毕竟卖掉祖产在乡下人眼里是大不孝的败家子,如今能有机会买回来最好。
于是时隔多年,叶大富带着儿女归家。叶璃跟着师父有功课,银哥儿要当值抽不开身,便只带了三个女儿。
老家雍丘县离着汴京不远,往西走坐半天车便能到。
坐上“汴京版出租车”,叶大富发挥了自己讲价能力,成功让一家五口饶了一文钱。
省下这一文钱,他又添了一文,去街边买了一巴掌大小黄杏,抱上来给家人和车夫分:“路途颠簸,吃些黄杏生津止渴,免得恶心。”
叶盏:不愧是亲爹,该省省,该花花,骑着自行车去酒吧。
车走了一条街,又上来两人。
叶大富抗议:“车把式,你是把牛当大象使啊?”
车把式摇摇头:“不怕不怕,你家两个小娘子那么瘦,载得动。”
叶大富便从路边枝头扯了一把嫩树叶犒劳老牛,牛舌头一卷,就安安静静吞了下去,站在路边慢慢反刍。
上车第一位是名老先生,看着很瘦,应当没什么重量,谁知第二位是位熟人——王四。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叶大富立刻挥舞拳头:“你个撮鸟!我精拳头有一双相送!”说着就要过去再揍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