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荀一默了一下,定定地盯着他,“……以后不要来找我。”
她一时在想,他真的就如此脆弱吗?真就如他所说,柔弱得连接受能力都弱得可怜。
还是他真把自己当傻子。
她能为他做什么呢?娶他,把他带出来,真就如他说得那么简单?
骆荀一的目光始终注视在他身上,似乎想看出什么来,看出他为什么如此喜欢这般作态。
明明就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听到这句话,他哭得更大声了,吐出来的话含含糊糊,断断续续,根本听不懂。
骆荀一已经模糊了自己是如何把他送回去的,只知道把他送到他府上时神色慌张,用他那双哭得猩红的眼睛乞求地盯着自己。
等她终于消停下来,天已经黑了。
“荀一。”
身后的声音带着试探,脚步越来越近。
“我以为你早就回来了,你刚刚去哪里了?”
骆荀一缓慢侧身看过去,是孟泉。
“有事就回来晚了。”
她声线平稳,浅色的眼眸像是在看自己,又好像不在看自己,孟泉想问她后面发生了什么,又住嘴没问。
她讪讪道,“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的确,安稳日子过久了,一时折腾起来的确让人有些恍惚。
可能接受新的事物的确太少,或者她的确需要多问问,多看看。
骆荀一嘴角微微勾了勾,“是啊,的确有些累,不过折腾一次也算够了。”
她知道了?她怎么可能知道?孟泉的心脏突然跳得很快,她的语气有些慌张,“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我以为对你并没有什么影响。”
“嗯。”她不轻不淡地回着,“也没什么,我先上去了。”
“荀一,这只是一次很简单的宴会而已。”她竭力冷静朝她说道,仿佛这根本没有什么。
她在帮她不是吗?
正准备离开的骆荀一侧身瞥了她一眼,“你能这么想,我能怎么办?”
笑她想法天真吗?
看着她竭力想说一些什么证明自己,又憋着红了脸,骆荀一已经没有了交流的兴趣,转身上了楼。
后面已经够麻烦了。
回到屋内,她沐浴完披着外袍坐在榻上。
看着放在一角鼓鼓囊囊的包裹,骆荀一微微愣了愣。
这是什么东西?
包裹被打开,里面是御寒的物件,和一些细软的衣物,还有手帕和香囊。
骆荀一沉默了一下,扶额有些烦闷。
烛油盈盈堆积,女人的影子印在窗户上,轻轻左右挪移。
……
“只是一个科考的普通书生?”
堂前,一个男人坐在上方,面露难色。
“为什么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再如何优秀,又能怎么样呢?”
满堂昏黄的灯依旧看不清楚男人的神色,他虚虚地倚靠在椅子上,宽大的衣袖折叠在一处。
“听说,还同旁的男子有些纠结。”
男人撑着手,轻叹一口气,“罢了,派人警醒警醒,免得闹出什么笑话来。”
“让人盯着公子,若又是去找那个人,给我拦着。”
徐主君起身示意那些人退去,穿过走廊,朝自己的居处走去。
“妻主又宿在偏院了?”
没有人出声,徐主君看着眼前的路,脸上没什么表情。
“家主去了偏院。”旁边的侍从低声回道。
“记得明日送汤药过去。”男人平静说道,继续走着。
院内。
屋内点燃着大片蜡烛,昏黄的烛光并无法照亮四处。
侍从并不多,只有两三个,都是他的贴身侍从。
徐韫倾斜倚在榻上,指尖戳破了水果的表皮,被汁液浸染。
侍从恭敬地站在一侧,其中一个回应道,“...以五皇女名义举办的,听说晋瑞殿下也去了。女君来到京都,没跟其他男子有什么接触。”
徐韫低垂着眼细致擦拭着手指,听到那两个字,微微勾了勾唇,“晋瑞?那个疯子?”
上辈子成了疯子被丢出皇宫,如今这个时候,他的确没有时间去关注他这个时候是什么做派。
晋瑞同五皇女是同父,五皇女死了,他的下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三皇女也死了。
都死了,他又是什么时候死的?徐韫摩挲着杯盏,眉眼郁郁。
他不说什么,屋内自然没有什么声音。
像是想到什么,他撑着手,“罗邬呢?”
“已经让人关起来了。”
他突然笑了,漂亮的眼眸中恶劣狠辣,“还没死吗?这个时候不应该早就死了吗?这次这么硬气吗?”
侍从没回复,甚至不敢回复。
他的笑慢慢凝结,原本纯良的面孔上残留着消失一半的笑。
软榻上赫然放着一个帕子,被好好保管着。
他神情恍了恍,漂亮的眼睛细细打量着,她要娶旁人?
要娶旁人吗?
……杀她囚禁她……骨肉都烂在一起……血液都流在一起……
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越来越突出,心脏像是被紧紧禁锢住,徐韫几乎要呼吸不了。
凭什么她想断就断。
他已经烂掉了。
突然,他身子僵了一下。
他肩膀颤抖着,指尖死死掐着手心。
“都出去。”
“是。”
侍从陆陆续续退出,屋门再次被关上,徐韫拢了拢外袍,起身去了里屋。
进了里屋,他绕过屏风,将外袍随意丢在旁边,身上的里衣并不规整。
他费力地想着,想着自己是如何死的,想着要如何让骆荀一愿意娶他。
为什么不娶他呢?
他比别人更漂亮,家世更高贵,哪个人当了皇帝都跟他不沾边。
对了,她说她要娶旁人,她有喜欢的人了。
而他不知道。
第32章
女君今日陪我游湖可好 翌日。……
翌日。
今日难得没有下雨, 转而出了太阳。
站在窗户边上的骆荀一突然发觉立春已经过去。
她细细数着,还有一个月。
一个月能发生很多事情,她再一次后悔没有选择晚点来京都。
推开门, 骆荀一才知道今天为什么如此安静。
楼下有十几人, 其中大部分都是晋瑞的侍从和护卫, 夹缝其中的两个人是客栈的老板和小二。
其中被护拥的一个人赫然是昨日的男人, 晋瑞。
她站在楼梯旁边,罕见地觉得天都塌了。她的大脑一时有些迟钝, 甚至都不想思考。
昨日的确算是得罪他了,只是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这么记仇吗?不就是轻轻推了一下吗?拒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没有哪个女人会心甘情愿去给一个男人当情人, 即便考中后连名声都毁了一半。
虽然没把握当第一第二,但考中也并非不可能, 她又不需要从他那里找捷径。
楼下低头喝茶的男人听到侍从的回话后,抬头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他勾了勾唇, 一副温柔端庄的模样,眼睛里却势在必得。
站在二楼的骆荀一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下楼后便见着掌柜和小二疯狂给她使眼色。
快送走这尊佛!
她看了一眼, 随即走向晋瑞,微微俯身行揖礼, 只穿着简单的衣着,没有一点花哨。头发也只是一条发带束着, 随着俯身,青丝从肩膀上滑落到手臂上, 人比青山。
说是从深山里出来的道士也不为过。
“殿下”
长时间没出声,嗓音清朗又有些微哑,往日里的疏离冷漠也淡了许多。
晋瑞这才站起来, 让那些人离开,笑意盈盈地盯着她,伸手露出手心里的一枚玉佩。
是她丢的。
她垂眸盯着他手里的燕形玉佩,玉佩并不昂贵,只能算是一般。
她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玉佩,一个算是抵押暂放在刘越那里,一个现在就在晋瑞手上。
一对玉佩是师长所赠,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就好比室无瓷不雅,人无瓷不贵。
“殿下来找我只是还遗玉吗?”她开口,目光沉沉。
晋瑞抬了抬手,旁边的侍从上前举起托盘,上面有一块绸布遮住了里面的物品。
他掀开绸布,取出一枚白玉,然后将青玉放在上面,“怎么能说遗玉呢?女君赠我青玉,我当回以赠礼。”
说完,晋瑞上前来,抬手抚了抚脸侧的碎发,宽大的袖摆褶在一块,悠悠地盯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女君今日陪我游湖可好?”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指,慢慢覆上她的掌心,圆润的指甲轻轻滑了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