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恍惚,漂亮的眼眸幽幽地投放在不远处的人身上,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这是被敷衍了事了吗?
刚刚的事情就如此解决,没有下文了吗?
也未说什么会喜欢他,也没说今后会如何待他。
旬邑走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便退在一侧。
是玉芩的安排。
徐韫挪了挪身子,未说什么,“去取些水来择面。”
公子声音很柔,旬邑听着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知道公子怎么就一颗心全投放在女君身上。
公子的脾性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哄骗。
如今还伏低做小,一副贤淑正君模样。
方才还满脸怒容,恨不得要杀人,地上全是破碎的瓷器,现下却被哄得没了怒气,软绵绵的,像棉花一样。
旬邑将公子脖颈处的痕迹收入眼底,俯身退到门外,让人去取温水来。
没一会儿,旬邑扶着公子。
徐韫走到妻主身边,竟开始布起菜来。
……
接连几日,骆荀一照常出入翰林。
“骆学士,圣上召见。”
明日新帝登基,所有人都已经改口。
新帝是一位被打入冷宫的贵侍生下的孩子,如今堪堪不过15岁。
新帝尚且年幼,需则帝师。
而权势越发庞大的费直根本也不能再担任帝师。
她想到,三皇女和五皇女的尸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葬,没有人敢提一句。
被关在宫内的晋瑞也无人知道他境况如何。
“骆学士,请走吧。”
其他的同事听到,都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情况?
骆荀一甚至想到是不是因为半个月前举办的婚事而因此牵连。
她抬脚跟过去,开始猜想起来。
为什么呢?
费直这么小心眼吗?直接在新帝谮言,可她也该直接被贬才是。
还有什么机会去辩驳?
她思索着,面上没什么变化。
不远处的崔涂更是觉得不对劲,骆荀一才入官场多久,不足半年,便要给她升职吗?
升什么?
离开翰林?
新帝又从哪里知道骆荀一?骆荀一虽然在翰林名声极佳,但也未做出什么政绩来,少说也得再待半年才可升职。
因为徐家?给世家一个过得去的甜头?
骆荀一跟在宦官身后,粗粗扫了一眼四周。
眼前是长长的宫道,左右是宫墙,只栽种着几颗柳树。
往左边走,便可以进入后宫,往右边走,便是皇帝的住处。
新帝想来还没有时间充盈后宫。
她朝前走着,面容严肃,背脊挺直,腰间的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着,眉眼矜贵清冷。
宫门打开,骆荀一抬脚走了进去。
依照规矩,她跪地行礼。
骆荀一垂眸没有抬头,上面的人缓缓说话。
“骆学士。”
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的确是十五岁左右的人的声音。
强装着皇帝的威严和镇定,中间夹着青涩和故作成熟的别扭。
“朕给你的玉佩是否还在。”
?
什么玉佩?
她呼吸微微停滞了一下,脑子里不断回想有谁送了自己玉佩。
老师。
晋瑞。
徐韫。
还有一个小孩。
“还请圣上明示,臣不曾收过什么玉佩。”
她的声音清润温和,背脊挺直站在那里,光束垂照在她四周,仿佛怀中揣着日月一样明亮,朗朗如日月之入怀,岩岩若孤松之独立。
第58章
妻主不喜欢孩子吗? “圣上传唤你……
“圣上传唤你是什么意思?”
秦柏拦住她, 满脸疑惑,也不顾什么礼仪。
四周的人看过来,眼珠子转了转去, 显然也好奇是为什么。
骆荀一脚步停顿下来, 站在柱子旁边, 抬眸盯着拦住自己的人,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问话而已。”
她没有想继续说的欲望, 绕过她继续往前走,秦柏却跟上她。
骆荀一没管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处, 见她依旧跟着,甚至停在旁边踌躇不决。
门敞开着, 外面没有一个人。
秦柏现在不似之前那样意气风发,反而有些颓废。
骆荀一侧身看向她, “你还想问什么?”
“我如何又不会牵连到你,秦学士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她呐呐道,“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还是不要跟崔涂走太近了, 崔涂为人心狠手辣,心胸狭窄, 小人行径……”
“我知道了。”
原以为会听到讽刺的话的秦柏愣了愣,脸上神情停滞下来。
她知道什么?
知道她本不想与她作对, 知道崔涂是什么样的人?
“先前你入狱,我并非袖手旁观,等我寻人求助时, 就意外知晓你突然出狱,又听闻你与徐家的嫡子已然成婚,若你是被迫的,我可以帮你。”
“徐家是不是威胁你了?”
意识到她态度缓和下来,秦柏忍不住又询问道。
骆荀一沉默了一下,帮她?帮她什么?帮她休弃了那新婚夫郎?
秦柏是疯了吗?
她又不是活够了,先是得罪费直,后又要得罪世家。
“不用。”
她挪开视线,微微敛眸,轻叹一口气。
话落,她走到窗户旁边,推开做好支架,行动幅度很小,衣摆迤逦。
“秦学士既然问完了,便到此为止吧。”
“圣上为何召你。”见她不想多谈,秦柏又重复刚刚的问题想要知道答案。
骆荀一微微俯身,手指轻轻拂过案台上端放绿植的枝叶,目光也垂落在盆栽上,语气温和,“圣上召我,只是询问我愿不愿意成为圣上的老师而已,我拒绝了。”
她站直身子,抬眸看向秦柏,微微勾唇,“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
“为何拒绝?”
“我出身平民,资历尚浅,有何资格呢?德不配位罢了。”她声音清浅,语气掺杂落寞,又像是强撑无所谓。
偏偏气度又清贵文雅,年轻俊美的外表让她看上去更加触不可及。
秦柏哑然,仓促回应道,“圣上选你自然有圣上的考量,哪里来的德不配位。”
骆荀一没有说话,眉眼平和,狭长的眼眸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润白的面庞也沉寂下来。
“秦学士若没有什么事,便走吧。”
进入耳朵的声音轻柔温和,秦柏紧紧抿唇,转身离开。
见人离开,骆荀一抬手揉了揉眉心,觉得烦闷。
她走到门口关上门,又走到案台边上。
绿植的嫩芽长势惊人,枝叶微红,直立得仿佛垫直了脚跟。
从窗外看去,庭院内宽敞杂乱,还没有人来得及去整理这些刚刚冒出来的新枝。
坐落在皇宫的翰林院非常气派,内部结构却非常简单。
骆荀一沉默地看着桌子上需要整理的资料,想到在大殿上的问话,更是越发烦躁。
她是想当官,但是也没想拔苗助长,非得跟天上掉馅饼一样让人防不胜防。
另外一边。
晚起的徐韫喝完药后,便坐在院子里歇息。
还没坐一会儿就觉得无趣,起身在走廊中散步。
他粗粗拢着外衫,缓慢地走着,目光粗略地扫视四周。
这是一座新的宅邸。
徐韫还没怎么看过,只是将必要的地方仔细修整,花园里也还未好好调整。
他立足在花园前的石桥上,“明日将花园里修整一番,放些时令的花卉。”
今日得了闲,他才有空四处走走,不知道哪里传来了婴儿的哭闹声,寻声望了过去。
旁边的旬邑走上前来,“那是府上的家生子。”
家生子?
他找了过去,见着那奴仆抱着孩子在怀里哄着,那哭闹声也渐渐停了去。
“那是你的孩子?”他明知故问道。
那奴仆吓了一跳,见着主家过来,连忙跪在地上,语气慌张惶恐,“奴并非躲在这里偷闲。”
徐韫没说什么,“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旬邑走上前,示意跪在地上的人把孩子给他。
他犹豫了一下,把孩子送到旬邑手上。
徐韫看见孩子的面容,微微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抱过来,举止生疏。
孩子?
“起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