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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首相知犹按剑_蜂花熊猫【完结】(17)

  纵岳山虞氏二百兵马,不过是一次计中计。

  虞荆到头来成了张陏和虞仓寅棋盘上率先牺牲的棋子,他甚至连虞仓寅身上挨下的那一刀,都不曾知道,乃是出自虞仓寅本人之手。

  士族注重名声,即便不满,虞仓寅也断不可随意诛杀同族之人,可勾结外党,再三行刺家主,甚至险些谋害亲王,三项罪名叠加,即便晋赭王真要杀虞荆,他虞仓寅也断没有阻止的道理。

  营造受害者形象,成功剿灭异党,稳坐太守之位,破掉张陏杀局,再收揽一众好名声,可为是一举多得。

  子落而局毕。

  院落里,白雪皑皑中,虞仓寅神色舒展,浅然笑着,朝秦祉行礼道:“多谢主公为在下清理门户。”

  第14章

  拦路 “求您,救救我孩子”

  “快,东西都装好,再检查一下。”浮生站在马车前吩咐着,“今日午时便要启程,大家抓紧时间。”

  面前侍卫来来往往忙碌着,将行礼包裹往马车上抬。

  “派人去问监督渌水河码头的运盐船怎么样了,准备好了即刻出发返程。”

  “是!”

  秦祉端着茶杯坐在院中长廊上,风夹杂着树枝上的落雪微微吹拂洒下,宛如一片金光星星点点落在她发肩。

  “运盐一事解决,你那边可有回信?”秦祉浅尝一口,垂眸询问。

  柏萧鹤总算又恢复了初见的装扮,镶嵌鸡血石的珍珠金链泛着细碎的光,玄色大氅搭墨色长发,显着整个人雍容华贵、高不可攀。

  他侧倚着门廊,道:“已经派人去查,只是容我提个醒,这人如今销声匿迹已有五年,若是失忆了还好办。”

  “若是装的,我们这一查,他怕是早就藏起来了。”

  “怕的就是这个啊。”秦祉喃喃道。

  “殿下,柏将军。”

  温润的声音如约而至,二人偏头,只见虞仓寅抱着手炉缓步而来。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昨日那么一闹,伤势又有些严重了吗?”

  “无妨。”虞仓寅淡淡道,将一封信从袖口拿出,“这是今晨放在我屋的,看字迹,想必是出自张陏之手。”

  “殿下,我多嘴一问,这张陏可还在随行队伍中?”

  秦祉同柏萧鹤对视一眼,这才道:“不在,昨个半夜就跑了。”

  张陏这人,不能将他带去兰干,也不能杀,留在昭川更是祸害,如今秦祉与柏萧鹤的事,仍然要张陏把消息散出去,这样可信度才高。

  因此昨夜张陏那动静一出,他们二人却全当没听到。

  “如此...”虞仓寅似乎早有预料,说,“那便看看吧。”

  张陏那一手字写的相当狂野大气,笔墨相连,洋洋洒洒铺了满纸,实则半句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堪称废话连篇,从自己可怜认栽,到讥讽虞仓寅的演技可谓精妙,再到感慨同秦祉所见相处之日甚少......

  秦祉皱着眉从头扫到了尾,却被最后那一句话吸引了注意:

  “馋邪害公正,浮云翳白日。殿下,我们都邑城见。”

  “馋邪害公正,浮云翳白日。”秦祉手指从这行字上摩挲着,“看样子,都邑城的天要变了。”

  “讨伐阮义一战,近在眼前。”

  “周令的休战盟约上可曾提到了讨阮一事?”虞仓寅问道。

  秦祉叹道:“提归提,可盟约上诸位皆虚与委蛇,互相试探,他们不会轻易出兵,这事不急,等我先见过兰干相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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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面风大,站在船头,冷风四面八方的灌进衣服,秦祉眺望着无尽水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距离她离开都邑城已过去了整整五年了。

  而这五年来,她始终没有再踏足故土。

  那宛如霞光的火海将相国府烧成一片灰烬,倒映在那双幽深的瞳孔。

  “女公子,您不能回去!”那人死命挡在身前,恨意穿透时光,折射到秦祉心绪。

  “来不及的,一切都来不及了……”

  “快跑!”

  府内楼阁轰然倒塌,而那一日过后,世上再无人提起相国,提起秦家。

  “阁主,江上冷,回画舫里歇息吧。”崔颉妙将手炉递给秦祉,轻声说。

  “没事,我看会儿景。”秦祉摇头,微微弯唇说,“对了,韩阁可有信,楚旻现下如何?”

  韩阁,朔昭阁的上任阁主,五年前曾率领朔昭阁听命于先帝,潜伏朝堂,暗中刺探情报,负责杀人灭口。

  “他已带人撤离翼州。”崔颉妙说,“南下等阁主吩咐。”

  “带人去殷州找殷州刺史许棹文,此人仁举仁政,心向燕安,让他看着办。”

  崔颉妙领命后便退回画舫,秦祉这才偏头说:“这么想听何不出来聊聊?”

  远处那人单腿支起,坐在阑干之上,姿态随意放松,听到此话,他却头也不回,仍看向远方的波光粼粼:“殷州离兰干极近,你这么一安排,周令眼里便是要坐实了你我的关系。”

  “坐实什么?”秦祉反问,“翼州以南就两条路,左为殷州,右则是都邑城。”

  “一旦进了都邑,我的人未必保得住他,所以殷州是不得已之举。”

  柏萧鹤闻言右手用力一抵,人轻松翻越而下:“这话你可同荀谌说,看他信不信。”

  “他信不信,不在本王怎么说。”秦祉手肘搭在阑干,低头看着溅起的水花,“反倒是柏将军,可想好如何同荀谌交代。”

  “我交代什么?”

  秦祉抬眸看他:“当然是,结盟一事。”

  柏萧鹤觉得有些好笑,他微微伏身靠近秦祉,两人视线平行,他说:“我何时说过,要与你结盟?”

  “因为你放任了张陏离开。”秦祉轻声道,“所以联手一事必会传出。”

  “兰干卷入乱战,无论荀谌如何抉择,都会被打上晋赭王同党的名号。”

  “听起来有几分道理。”柏萧鹤点点头,说,“可若是兰干生擒了晋赭王交出去……殿下认为,可行吗?”

  秦祉干笑两声,退了半步:“未免恩将仇报了柏将军,传出去名声不好。”

  “巧了,我刚好和那些士族不同,最不在意的便是名声。”

  秦祉要被气笑了,她牵了下嘴角,说:“那么,兰干运盐运成假的白沙也无妨吗?”

  这回轮到柏萧鹤动作一顿,他注视秦祉良久,眯起眸:“你的意思是?”

  秦祉回以微笑:“正是你想的那样,本王也要留有后手准备嘛。”

  下一刻,只见男人果断转头,朝着画舫尾端走去,步调渐快。

  “吓不死你。”秦祉心道。

  ----

  一行队伍从头到尾浩浩荡荡的通过,足有上百人,声势很大,因此即便兰干如今局面动荡,也无人敢上前拦截。

  偶有流离失所的百姓集结在草丛,见状又被吓了回去,缩在角落生怕被人撞到,一不小心再丢了命。

  “怎么样,挨个箱子查验的?”秦祉心情相当愉悦,眼下坐在马车里,掀起车帘朝外看。

  柏萧鹤冷淡地睨她一眼:“何止,生怕冤枉了殿下,叫着你的女官一起跟着呢。”

  秦祉当即表情一变:“你找她来替你......崔颉妙!”

  马车外,崔颉妙一扯缰绳,靠近询问:“阁主,何事?”

  “刚刚画舫上你都做什么了?”

  崔颉妙表情有些疑惑:“闭目、养神。”

  秦祉一噎,挥手道:“挺好,没事了。”然后果断放下车帘瞪了柏萧鹤一眼。

  “你有意思?”

  柏萧鹤轻叹一声:“少了几分乐趣,还好我同殿下不一样,要真去挨个箱子查验,岂非像个傻子?”

  他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秦祉,而后道:“殿下别这么看我,这叫以彼之道,还至彼身。”

  秦祉咬牙:“受教了。”

  柏萧鹤露齿一笑:“不客气。”

  “吁--!”

  前方领队的浮生骤然勒马,险些将官道旁草丛中窜出的妇孺塌死蹄下。

  因而马车也跟着一震,车队全部停在路上。

  “干什么的,不要命了?”浮生喝斥一声,皱眉看向那人。

  那是一个身着破烂布衣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半大的孩子,浑身伤痕累累,渗出血迹,虽说兰干要比之t西州暖和许多,可毕竟是冬季,单薄的衣襟依然难以抵挡侵骨的冷意。

  妇人极力的包裹着孩子,浑身颤抖不止,这一摔怕是惊了一跳,腿都软了下来,匐在地上半天也没起来。

  “求求你们,救救我和我的孩子吧!”妇人声音十分低,微弱到近乎听不清,只一味地磕头。

  可眼下运盐不可再做耽搁,浮生无心照料路上的每一位百姓,乱世中若是流离失所、饱受折磨的人都要他去管,哪里又管的过来呢?

  他并未听清此人的话,只从怀里扔下钱财,说:“拿着钱赶紧让路,别耽搁了我们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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