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你府上那壶碧桃春来换。”
“成、交。”
解祈安单手搭在周烁声肩上,揽着他道:“这得追溯到半个月前了,话说这晋赭t王去翼州樵阳参加休战盟约,结果不知怎的就跑到了西州境内,被张陏带队堵了个正着。”
“结果张陏自己成了瓮中捉鳖的那只鳖,叫晋赭王胁着人,坐马车一路行驶到昭川郡城门外,要去寻这昭川太守。”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周烁声诧异道。
“我解祈安读古今书、知天下事。”解祈安拿便面抵住周烁声道,“你别打岔。”
周烁声连忙点头。
“谁成想昭川太守被歹徒刺杀,因此昭川上下戒严,城门侍卫理所应当拦住马车要看过所,浮生入乡随俗,便停了车给了...”
“怎么还有他的戏份?”
“再打断我就不告诉你了。”解祈安拍他一掌,继续说,“何止有他的戏份,这还有你身后那位的戏呢!”
周烁声下意识回头,刚好撞见柏萧鹤好整以暇地视线,只是这目光里莫名其妙带着点攻击性,这是来自周烁声征战沙场的直觉。
耳边声音未停,继续说着:“结果这侍卫看了过所,非说不行,要让马车上的人都下车查验才行,说时迟那时快......”
说时迟那时快,周烁声脸色骤变,低声喝道:“让开!”
借着胳臂一拦,当即反手将解祈安从那案几上扯开,回过神来,一柄银钗不深不浅钉入木案,可见此人手法力道。
“兄弟啊......”周烁声倒吸一口气,“你这是做什么啊?”
解祈安反而若无其事地伸手去拨了拨那银钗,随后轻叹:“可惜了这银钗和案几,荀谌又要重新置办了。”
即便周烁声不拦这一下,银钗也戳不到他身上,好歹也是总角之交,柏萧鹤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
“然后呢?”柏萧鹤缓缓道,“也说给我听听。”
他眼神示意银钗:“当作交换。”
“是啊,然后呢?”周烁声转眼注意力就跟着走了。
解祈安见好就收,手指触碰着银钗,莞尔道:“哎呀,然后下面的情节就得问张陏或者是殿下本人了。”
“解祈安!你耍我玩呢?”
“嘘,看戏、看戏。”解祈安头微微后仰,示意周烁声往对面看去。
筵席对侧,那唱曲人举起一壶酒,缓缓置入杯子,他手指捏着杯身送到嘴边,齿贝轻咬,叼住酒杯,目光始终锁在秦祉脸上,微微仰头,辛辣的酒水顺势滑下,喉间松动咽了下去,而后笑着:“殿下,您要尝一杯吗?”
秦祉不着痕迹地拉开了距离,微微蹙眉,这一转眼,刚好同对面看过来的三道视线撞在一处。
秦祉微微挑眉,什么意思?看戏来的?
柏萧鹤只字未言,缓缓勾唇:好戏。
解祈安见状便了然,只收了便扇,挑着木案上的葡萄吃起来,但周烁声却越看越不懂了,这几人莫名其妙跟他面前打的什么哑迷。
这人看看秦祉,又偏头看了看柏萧鹤,眉头就没松展过。
而同样有着不小的疑惑,但也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气息的便是贾文勰了,他手半遮住唇,轻声道:“主公,你和对面那位现在看起来好像有点……”
“闭嘴,不是你想的那样。”秦祉面无表情道。
“我还什么都没说。”贾文勰说,“主公简直是欲盖弥彰。”
“殿下?”
秦祉收回视线,开口道:“你刚刚说什么都会唱?”
“当然,殿下想听曲儿了?”这人笑道。
“东门行【1】会唱吗?”
他踌躇了片刻:“啊?”
秦祉了然点头,又问:“妇病行【2】呢?”
“这……殿下,这曲子现下唱不太吉利吧?”
“有何不吉利?”
这人一句“不合此景”尚未出口,便听晋赭王幽幽说道:“此情此景,再适合不过了。”
“就唱东门行。”
这人犹豫片刻,迟疑地开了口:“出东门,不顾归。”
“来入门,怅欲悲……”
曲调缓缓传开,筵席间的声音愈来愈低,最终只能闻见悲凉的曲调徘徊期间。
“这是...何意?”荀谌听了半响,才出声询问,只是这一开口,便吓得那人跪地求饶,“兰、兰干相,这曲子...这曲子......”
“你怕什么?”秦祉说,“本王让你唱的,还能让你出事不成?”
“殿下品味独特。”
“原本也甚少听这些东西,只是自西州这一行走来,撞见兰干不少新奇事,如今便对这些多了几分兴致。”
荀谌沉思两秒,视线微微偏向柏萧鹤,见柏萧鹤微微颔首,他旋即道:“殿下不妨直言。”
秦祉右手清脆地打了个响指,只见廊下崔颉妙拎着一个人,从门外推了进来,这人手腕绑在身后,当即扑倒在地,面色惊恐不安。
“这谁啊?”周烁声趴在木案上探头看去,“这演的又是哪出戏啊?”
“啊,这便是那个长吏。”解祈安端详片刻,偏头问道,“是吧?”
李竹启轻轻点头,并未出声。
“什么长吏?”周烁声低声问,“靠你们为什么总是在瞒着我说话啊?”
解祈安轻啧一声:“你只管看就是了,保证精彩。”
“徐大人,不妨你自己介绍介绍自己的身份?”身侧那人递来酒杯,秦祉下意识接了过来,却猛然想起了什么画面,略显僵硬地搁下杯子。
徐生伏在地面,一味抖着:“我、我......”
堂下众人交头接耳,目光皆是惊疑,唯有那着靛蓝长袍的公子抚茶盏的手微微顿住,他抬眼,无声地与那人对视,而后目光缓缓移向了斜方的那位小亲王。
他旋即收敛神色,低笑一声,不急不慢地喝了口茶:“原来如此。”
他说为何这梌州的晋赭王会突然到府拜访,扯什么五年前的都邑交情。
当年他尚且是个小世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邑人云亦云,甚至曾有这晋赭王世子或许早已亡故的谣言,受冕之前无人得以相见,封王之后便直接去了梌州,谈何旧识新交?
张珏细细打量着那小亲王,暗自思考对策。
“你什么?”荀谌声线不变,可气势徒然大增,“抬头回话,你到底是谁。”
“我、在下是,是清县长吏……徐生。”
第23章
反击 “本王记住你了”
“清县长吏?这什么意思?”
“徐生……我记得他是不是,殷州徐氏的子弟?”
“这倒是奇了,徐氏的人甘愿在兰干做个小小长吏,别是被徐氏赶出来的吧?”
“崔颉妙。”秦祉略微颔首,崔颉妙心领神会,虚礼道,“殿下与柏将军自渌水河南下,途径清县,路遇一妇人抱幼子求救,身后数十余同乡追捕打骂,问其缘由,得知这附近百姓皆财粮无存,被官吏掠夺一空,致使清县哀鸿遍野,饿殍满地,为活命易子而食。”
“天哪,兰干竟然也有此等景象?”
“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一旁看戏的周烁声则是皱紧眉头,没有吭声。
崔颉妙继续道:“殿下仁善,得此消息欲同与柏将军前去清县长吏徐生府中,不曾想被侍从拦截门外,声称徐长吏不许报官,曾有百姓因此企图向上求救,却被徐生拦截,至今关押地牢,性命堪忧。”
荀谌手尖捏着一颗圆润的葡萄,笑问:“不止如此吧?”
“兰干相聪明。”秦祉说,“他仰仗的并非徐氏,而是......”
“是我自己!”徐生突然打断了秦祉的话,他猛然抬头说,“是我自己干的。”
“我没有仰仗任何人!”
“晋赭王,你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百姓的安危,你也不是来寻求结盟的,你不过是要破坏兰干稳定下来的局势罢了!”徐生狠狠地盯着她,“你没有任何证据,一切,不过都是你的空谈!”
秦祉觉得有些好笑,她单手拄着下颚,看向柏萧鹤:“如此说来,柏将军变成了本王在兰干的内应了。”
“柏、柏将军不过受你蒙骗,我是为了钱收刮民脂民膏,可你想说的靠山,那都是你自己编造的谎言,并非我亲口承认。”
“你当本王要说谁?”秦祉轻声问。
“你自然要说张......”徐生刹那间僵住了,他看向秦祉那双不动如山的眼眸,只觉恐惧一点点蔓延开来。
是他,反应太过激烈了。
“张?”秦祉笑出声来,“兰干上面哪位官员姓张啊?”
“你......”徐生吞咽了一下口水,道,“是、是簿曹从事,张珏。”
顿时,无数视线顷刻之间落到那垂眸喝茶的人身上,张珏微微抬起眼,扯了扯嘴角刚想开口,便听徐生又道:“这是晋赭王在清县就口口声声说要怀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