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得养好些日子才能出门见人呢。”
周和牙都要咬碎了。
他眼睛里只冒火,盯着秦祉说:“有本事跟我过来。”
这看似是这群少年人之间的一点摩擦,实则却是秦祉初次表露出与位高权重、鱼肉百姓之人所不同的施仁布德,让她在周和欺负平民小孩时,仗义出手。
只是因着年纪太小,处事不够聪明,若是再大些,好歹她也会记得给周和套个麻袋在打。
一行穿着华贵的小孩浩浩荡荡地转了好几个弯,跑到了人烟较为稀少的巷子里,这才开口:“你可知道我们大哥是什么人,就敢轻易对他动手?不想混了是不是!”
秦祉目光朝着周和稚嫩的面庞看去,随即嗤笑一声:“周氏的小公子嘛,谁不知道。”
“你是哪家的,姓什么,家里是何官职,既然知道是周氏的公子,竟然还敢如此放肆!”
“少说废话了,你们来堵我不就是想打架的吗,来。”秦祉手指一勾,咧嘴笑道,“一起上。”
“你看不起谁呢!”
被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挑衅,这帮贵族公子自己也就十岁出头的样子,还没学得自家大人虚与委蛇的那套做派,喊着就冲了上去。
秦祉头轻松一偏,腿一伸,直接给人绊倒,栽着身子冲出去好几米,一头扑倒在地。
憋不住:“哈哈。”
太嘲讽了……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巷子里混乱的不得了,秦祉随手捡起的小木棒就足够玩弄这群少年的了,专挑着不易被察觉的地方怼,气的这群人直冒烟。
直到周和“唰”的,偷袭似的从身后射出一柄飞刀,秦祉被人缠着来不及挡,手臂赫然划出一道口子,鲜血随即“哗啦啦”的流了出来,染上衣袖。
秦祉眼神瞬间变了,她缓缓回首,盯着周和,声音稚嫩却怒气冲冲:“你居然敢动刀?”
周和理所当然道:“本公子想做什么,就没有敢不敢之说。”
“啊!女公子,流血了,您流血了!”青皖脸色顿时失去血色,她连忙拿这手绢,想要包上那道伤,被秦祉拦了一下,秦祉手指用力攥着木棍,凌空一挥指向周和,说:“来,我跟你打!”
“你们......在做什么呢?”身后突然传出一道平静克制的声音,引得众人纷纷回头,不看倒也罢了,这一看吓得几个孩子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是都邑学宫的老师,百里政。
而更要命的是,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学生,皆出自各大家诸侯士族,属长公子最为多见。
秦祉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下意识将左手藏在了身后,木棍随手一撇,低着个脑袋靠着墙角一站,迎着众人的目光,表情看上去有些无辜和委屈。
“你手怎么了?”秦赜声音从头上传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善。
秦祉露出一抹笑:“没、没怎么......吧?”
“长公子,是他们干的!”青皖抢着说,装着哭起来,“是这群人一起来堵女公子的,可怜我们家女公子小小年纪,竟被人这样欺负......”
秦祉尴尬地偷瞄她一眼,哭过头了啊喂,但下一秒又扫到了秦赜的脸色,随即也跟着挤出几滴泪,嘴一瘪,哭道:“长兄......”
“装。”秦赜轻声说她一句,用手绢勉强缠住了伤口,而后转身,对上周和的眼睛,目光之中皆是冷意,“你干的?”
“家弟不知是秦女公子,多有冒犯,实乃为人兄长管教不力,我可亲自登门谢罪,还请秦兄和女公子饶他一次。”出声之人面若温文尔雅,眼尾微垂,状似无辜,薄唇克制地抿起,举止有礼有节,叫人挑不出错。
白衣青衫,银饰耳珰,腰悬玉组佩,素雅陈静、低调内敛,这就是五世三公的周氏嫡长公子,周令。
秦赜低笑两声,抬脚将地上那柄飞刀踢了过去,示意道:“好说,我这个人一向好说话,劳烦您动个手,日后就不麻烦多跑秦府一趟了。”
周令目光微微闪动,似乎在思忖着可行性,周和见状猛地扑到地上抓过飞刀,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小臂刺下一刀,半点不手软。
“啪嗒”
一滴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地。
这一下更深。
周和握着刀起身,缓缓走到秦祉面前,双手揖礼道:“是我不对,请秦女公子见谅。”
能屈能伸,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甚,不过十岁而已,这孩子不容小觑。
秦赜蹙眉还想说些什么,不料袖口被秦祉拽了一下,后者视线打量着眼前的人,轻声说:“周小公子大抵不是有意,我们秦家也并非得理不饶人的,此事作罢,再不许提了。”
而后她再不看这些人,摇着秦赜的手说:“我想吃糖水,你带我去买吧兄长!”
事情到此为止。
秦祉被秦赜耳提面命了一整路,吵的她忍不住堵住了耳朵:“哎呀谁知道他会从后面动刀呀,我下次小心些就是了!”
“你还想有下次?”秦赜揪着她耳朵,一路拎回了府,侍卫早已带着医师等候多时,“青皖,你去将此事原封不动地告诉爹。”
“不行不行!”秦祉险些跳起来,被秦赜强行按回了榻上,“待着,别乱动。”
“好哥哥啊,让爹知道他会骂我的,连带着你也会挨骂的,别跟他说了……”
秦赜冷眼睨着她:“我就算是挨骂,也得让你得到教训,省的下次又一个人跑出去逞什么英雄。”
秦祉愤愤不平地嘟囔:“分明之前出去也没少打架......”
“还好意思说?”秦赜敲了她的头一下,“之前有我跟着,今天有吗?”
“啊痛!”秦祉闭着眼捂住了头。
再度睁开时,手起刀落,环首刀顺侍卫脖颈割开一条血痕,黑暗之中,秦祉无声地从那人身后露出。
“什、么...人......”侍卫嘶哑着发出最后一丁点声音,赫然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秦祉不假思索地跨过尸体,奔向前院的书房。
“不好了!不好了!”
“府外粮仓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
相国府顷刻之间闹成了一团。
“什么情况?哪里又走水了......”陈夫人被这眼前杂七杂八的景象惊到了,掀起车帘询问着,“是相国府吗?”
“夫人莫慌,您只管安心待在马车上便是。”
“相国可还在府内?”
负责护送的侍卫守口如瓶,只回了那一句便怎么也不肯再说,任凭陈夫人问什么,全当作听不见。
明火幽幽,铺天盖地地向上蔓延,无数下人提着水桶,里里外外的吆喝着,赶着去救火。
乱,入目皆是乌七八糟,人仰马翻的景象。
陆赟将最后一点火油撇进了粮仓,眼看着火焰顷刻间熯天炽地、火光冲天,他叼着一根杂草,拍了拍手,勾着唇离开了此地,带着调子哼唱着:“热闹起来吧。”
“着火了?”书房内,那趺坐于案几前的人诧异道,“好端端的如何会着火?”
侍从回道:“暂且不知是何缘由,只是北门战役近在咫尺,眼下都邑粮仓皆不宜有损失。”
阮义微微抬眼,说:“应当是人为,叫人去查。”
“是。”
柏萧鹤会翻墙入府,引屠玉离开阮义身侧,但双方交缠对他们不利,因而二人早已有约,只留一炷香的时辰,一炷香后,屠玉会重新折返。
而距离这个时间,剩不了几分钟了。
她的动作,必须要快。
秦祉微微活动了下手指,翻身从房檐上跳下来。
“什么人!”黑影一晃而过,屋内阮义猛然喝道。
第50章
搏杀 “三招,杀我?做梦”
“索你命的鬼呀。”秦祉握紧刀柄,t 语气轻柔却狠厉,话落的同时,刀锋赫然出鞘, 劈掌刺向木案那人,流光瞬息间,一抹残血顺刀尖滴落而下。
完了!
秦祉一瞬间心跳险些没停住,她转身就要翻窗而逃,可丝毫不出意外,龙腾战戟破窗而入, 当即将人挑下窗沿。
站在院内的,是墨发银甲的......
中郎将。
屠玉。
“许久不见, 晋赭王殿下。”屠玉面色冷淡, 目光如虎。
秦祉轻轻舒了一口气, 目光落在屠玉宽硕的肩背和精劲的小臂上,暗自盘算着有几分的胜算。
“阮义呢?”秦祉问。
在她无比顺畅地杀掉书房的那个“阮义”的瞬间, 她便知道, 自己定是中了计。
阮义那人虽说武功在这天下习武之人排不上好名次,但也绝非无还手之可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死于自己刀下, 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出身西凉的阮义。
“我以为殿下能猜出来。”屠玉手臂微微用力,提起数十斤重的战戟,杀意顷刻弥漫,“那就只能劳请殿下, 带着这个疑问下地狱了。”
屠玉提步上前,龙腾战戟当空一扫,势如破竹之气劈向秦祉,秦祉果断仰身躲开, 刀锋一勾一转,撕扯下书房一片帷幔,甩到了屠玉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