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放开楚萱，看楚萱急着又去摁一楼按键，他长脚一迈走到门边，直接用脚挡住电梯门，让它无法合上。
他严肃问楚萱：“什么事？”
他这行为很危险，电梯门开开合合，不断撞击着他的脚，楚萱看得提心吊胆，生怕下一秒电梯门直接关上，电梯拖着他的脚就往上爬。
楚萱：“私事！你脚先拿开，这样很危险。”
然而此刻陆淮身上有股无比倔强的劲，他越来越不愿在楚萱这里做那个隔岸观火的、遥远看着她的人，他想参与到楚萱的方方面面里去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面对楚萱怒火中烧又有些慌乱的神态，他脚没动，用一种安抚的语气说：“你家里是不是忽然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别着急，我开车送你回去。”
楚萱愤怒的情绪一顿，听他语调极为冷静：“你从张港转苏城至少需要三个小时，你现在去高铁站也需要时间，两头加起来，远远高于我开车的时间。”
说真的，他十分稳定的情绪此刻就像一股涓流，正浇在她不断燃烧的心火上，让她慌乱的头脑得以理智思考。
陆淮说得在理，两地相距一百来公里，自驾两个小时足够了，在要不要麻烦他之间犹豫片刻，楚萱最终果断选了最便捷的方式：“好，谢谢。”
……
他们到苏城医院时，楚强人已经进了ICU抢救。
“二舅妈，我来了！二舅怎么样了？”
楚萱说着话，直接奔到了ICU门口，虽然根本看不见里面，但她依旧站在门口，视线对着门缝看。
见到楚萱现身，侧靠在门边的沈丹如终于见到救星，卸了一股强撑着的
劲，看陆淮这个陌生人一眼，上前一步，就将头就靠在楚萱肩头上哭了起来。
“萱萱啊……萱萱……”
楚萱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肩头沉重，说实话，她有点抗拒沈丹这样靠着她。
看着紧闭的房门，她不可自抑，想起当年楚佳慧进医院时的场景——
她到医院时，楚佳慧还在病床上等家属签字要不要进行抢救。
那时她自顾不暇，仅有不多的兼职收入全用在了治病上，她只能看着楚佳慧紧闭的双眼，颤抖着给楚强打电话。
楚强听了后就简单一个字——“救！”
但她也清楚地听到，听筒里面有人唠叨：“到底什么情况？谁撞的？司机呢？司机怎么不垫钱？你说救就救？我们有什么钱？”
她听了没多少句，楚强那边就挂了电话，不久他人提着装钱的塑料袋赶来了急诊，身后跟着脸色并不好看的沈丹。
那袋钱后来全投进了救治楚佳慧的窟窿里，并且还远远不够用，即使楚强去各个地方借钱身负重债，楚佳慧最终也没有被抢救回来，更何况楚佳慧的后事又花了一笔。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交警抓到那个逃逸的司机，保险公司赔了钱，她给了楚强大半楚佳慧的赔偿费还债，有不少剩余之下，沈丹对外是亲妹妹去世而愁的眉、苦的脸才柔软了一些。
往事不堪回首，曾独自承受的痛苦无人知晓，这些年，楚萱主观上从来不想被负面情绪打败，但此时此刻，看着同样亮着抢救灯的ICU病房，她再一次觉得世事荒诞，人生无趣了。
楚强是为数不多，甚至或许是唯一真正爱她的人了，难道连他也要离开吗？
楚萱脸色苍白，沈丹在一旁低声“你舅舅他还出得来的吧”时，她逞着最后一股气般，心里悲观，嘴上却在宽慰沈丹，也在宽慰自己：“一定可以的！”
陆淮站在一边看着楚萱的眼眸，她眼中的脆弱一览无余，他心如刀绞，但此刻能帮上的忙却有限。
在楚萱借着从包里拿纸巾，轻轻地让沈丹离开她肩膀时，他上前问道：“舅舅的治疗费用预交了吗？”
楚萱和沈丹俱是一怔。
楚萱惊讶于他自来熟的一句舅舅，沈丹讶异于这人出现后说的第一句话就能直接点到要害，她坦白说：“预交了五千块钱。”
这点钱在ICU这样的地方可谓杯水车薪，陆淮了然道：“我再去补缴一些。”
他弯腰，手臂横过楚萱的身前，伸手问沈丹要资料。沈丹没有拒绝，将手里的材料都递给了他。
楚萱看着他遒劲有力的手腕从身前晃过，想说句“我去吧”，但四目相对，陆淮以认真又安抚的语气率先说：“我马上就回来。”
陆淮离开后，楚萱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出了会神，直到沈丹开始给她讲楚强的事发经过。
还是由志愿者工作引出的问题。
今天他在帮一个老小区的三楼人家维修窗户的防护栏，那家人的阳台并不是房子自带的阳台，而是他家用木板搭出去的一个台面，承不了多少重量。
楚强和另一人去拆一边损坏了的防护栏时，台面裂开，另一个人没事儿，但是楚强却从三楼直接掉了下来。
“他就没有系个安全绳吗？”楚萱担忧地说。
“谁知道他们的啊。”
沈丹哽咽一声，“唉呦，我去的时候他躺地上人动都不动了，嘴里还说他没事呢。也没人说叫救护车，还好我去的快，那小区就在隔壁，兴乐小区你知道的吧？你说平时他可没有帮他们那少做事儿啊，关键时刻真的是……”
沈丹连连叹息，也不住哽咽。
楚萱没开口评论别人什么，这种责任一时半会难以划分的事，有人怕引火烧身也是人之常情，她一手握着沈丹的手，一手拍着他的背，将她拉到座位上坐下，眼神有些失焦的盯着抢救灯。
她没别的希望了，只希望楚强从抢救室出来时不是楚佳慧那种。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凌晨两点时，抢救室的门开，楚强被推了出来。
楚萱他们立刻上前问情况。
楚萱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楚强，上一次见还问她中秋回不回，她真回了，他却是这个样子，她强忍半天的情绪没能再绷住，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
陆淮见状伸手，搂着她的肩拍了拍。楚萱在悲伤之中察觉到他的动作，挣了下，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
从医生说的来看，楚强的结果还是乐观的： “腰椎和腿这里接下来就是养，颅内的血块儿接下来就看他吸收的情况了，先住着院观察。”
楚强术后次日清晨才醒，楚萱三人在医院特殊安排出的单人病房内守了一夜，见他睁眼，楚萱瞬间就站了起来：“二舅！”
但还没等楚强回应什么，下一刻，她却先倒头往地上栽了下去。
“楚萱！”
陆淮箭步上前抱住她，迅速将她抱出了病房去找人。
第67章
80% 床上严丝合缝地贴着睡一对男女……
楚萱醒自一场光怪陆离、难以脱身的梦魇。
梦中她在锦城的房屋在大火里付之一炬， 她分明身在其中，却又像游离在外。
眼睁睁看着楚佳慧和陆志祥一个在屋内， 一个在屋外，楚佳慧被火烧得一身是光，她声嘶力竭地让陆志祥帮忙，而陆志祥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她再看向屋内时，楚佳慧已经消失不见，刚才的大火也不在视野里，她站的地方是小区楼下绿油油的绿化带， 她心急如焚， 想重新冲上楼救楚佳慧，但腿却如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开……
楚萱浑身抽搐了下， 就在这抽搐中， 人从噩梦中抽离了出来。
室外秋阳杲杲， 阳光从窗户里斜射进来，些微刺目。
楚萱紧闭着眼睛缓了缓， 重新睁开时，才看清脸前方是一张长出短短胡茬的、距离极近的、无比熟悉的脸正对着她。
身体随着意识复苏，这才察觉一身是汗，腰间和腿上都有重物压着， 她视线看过去， 正是陆淮的一只手臂和膝盖。
楚萱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
心中牵挂着楚强的情况， 几乎是立刻她就想猛地推开熊抱着她睡的人， 但一瞬间想到，陆淮昨晚连续开了几小时车，后来陪着他们熬了一晚， 到底是只挪了手去腰上抓住他的手腕。
她正准备将它往上提，脸前忽然地传来一声带着倦意的声音：“你醒了？”
楚萱动作一顿，抬眸往上看，陆淮正看着她，满眼都是红血丝。
这样的眼眶配上他脸上的青胡茬，让楚萱本想脱口而出责备他的话在喉咙里一卡，改成了状作平静的：“你继续休息吧，我去看看我二舅。”
她作势起身，但她肩上被她枕着胳膊睡的那只手一收，立马将它固定在了原位。
陆淮： “舅舅那边没什么大问题，你再睡一会儿。”
他这样自作主张与她睡在一起，还抱着她不让她起，楚萱开始伸手推他，语气也冷硬起来：“我不睡了。”
但她没推动陆淮，陆淮话中有抹无奈：“楚萱，你今早才——”
他低沉的声音被“砰”一声房门推开的声音打断：“楚萱！”
听到这句呼唤，楚萱心觉不好，两人当下的行为实在不适合被人给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