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装。
李执看到了陈宴的朋友圈,他跟悠悠呆了一整天,能不给自己埋点雷
君子坦荡荡,李执已自觉提前报备了,就等悠悠开口问,他没什么不能说的。
可惜,不能按正常脑回路想吴优,她怎么可能主动,她只会借题发挥、吹毛求疵,却不开口直切要害。
李执预定的第一家餐厅,名字吴优不喜欢;还好他有备选的第二家,不行,装修太浮夸;让她自己选第三家,被‘温柔’驳回:“随便定一家就好啦。”
问到底想吃什么答:“都行。”
李执确定,不想饿死的话,必须得破题。调转方向往老城区市中心去,少顷,到了熟悉的地方。
吴优抬眼看了下,老奸巨猾的人,居然带自己来这家——夏天她带李执参加前任婚礼,和陈宴、萧薇吃饭的酒楼。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她嘴再毒,也不会损自己的选择。
再说……吴优虽然硬气,但不是铁人,也是真的饿了。
可别别扭扭地,却不想坐下来和他好好吃饭。最后的和解是,他们居然打包了餐食,在大冬天去湖边露营!
和李执预想里的浪漫烛光餐,全然不同。
说幼稚,谁比谁成熟不是中学生早恋,是小学生郊游。
索性干脆走得更远些,随心到底。也不管堵不堵车了,上了环湖路,奔向鼋头渚。
虽然是节日,冬天到底寥落,沿途并不喧嚣。相似的路径,让吴优想起了夏天那时还不算熟悉的彼此。
他在七月流火里打扮得衣冠楚楚,在湖畔的清风里一遍遍来回折返,过于细致周到地待她,那里面总还是有一丝爱的吧?直觉骗不了人。
吴优兀自抬头,收拾起倾洒的情绪。侧脸过去带着柔情去看李执,乖顺地问他:“高速开过来累不累”
是在偃旗息鼓,结束方才的怨怼……饶是李执见惯了她的收放自如,仍愣了一番。
“悠悠,刚刚为什么生气”他没接话,好脾气、却又很犀利地问她。
李执有时候看不懂吴优,在两人之间,她向来最讲公平。
可这次,她又太过霸道:自己拥有恋爱五年的前任,却接受不了他的年少情愫。
李执知道吴优在介意,情绪不声不响地压制着,又四处乱溢。
像蜂蜜罐扣上了玻璃盖子,边缘仍有黏腻的液体渗出,状况有点难搞,却又是甜蜜的烦恼。
起码,悠悠在介意。
下一瞬,吴优说的话却出乎李执意外:“我讨厌因为像替代品被一眼相中。我不要这种‘一见钟情’。”
这让她太难捱了……从小到大,吴优太想当那个独一味二的唯一了。
甚至,在无人可知的阴暗角落,她想过自己如果不是孪生子就好了。
吴优是有前任,但李执和高医生是完全不一样的款。截然不同,偏离了她的既定择偶标准。
犹如午夜狂奔,滑入陌生的航路,是恣意的爱恋。
凭什么,李执却是因外貌仪态的固有偏好,选定了她。
这不对等!
吴优知道夏日的初遇里,自己并不是个讨喜的姑娘。没人会喜欢挨白眼,她当时还故意出言不逊,李执又不是受虐狂。
其他时候,她也经常是尖刻的,斤斤计较到让人讨不到便宜,较真到失了风情,是男人最讨厌的那种女人。
她自认能够被一见钟情的,顶多皮囊。李执说出口的每一次“一见钟情”,显得他的感情无处立脚,像浮萍一样虚浮。
李执愣住了,缓缓说出了意外的话:“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春天。”
他视线落在前方水泊的尽头,红嘴鸥成群飞翔。来自西伯利亚的候鸟,是季节的信使。永不失约,又永不停留,在春天时回归北方。
他对她的初次心动,也是在早春时分。爱意的种子悄悄扎了根,不曾远离。
“春天”打破了一贯以来的认知,吴优震惊地低声重复。
“对,是春天。”那时候,李琢刚刚去到A司实习,李执去找过琢子一两次。
就那么凑巧,像从一扇半开的玻璃窗口,探进一枝莹白的早樱。
他偶遇过她,她全然不知。
“什么时候的事”
“那天,你哭了。”
第53章 你偷窥我!
“胡说,我怎么可能会哭。”
吴优觉得李执是在诈她,自己一年都落不了的几次猛女泪,怎么那么凑巧被他碰到呢。
这个男人偶尔会很顽皮,经常像幼兽一样时不时拿犬牙衔她两口,惹得她在发脾气的边缘爆发,才假装乖巧懂事,举手投降。
这种轻狂,是专属于两人这种半熟恋人之间的试探与标记。
是么……吴优显然遗忘了很多:比如醉酒那次在李执车里的嚎啕大哭;又或者某些特定时刻,她不受控地战栗着淌下泪滴,一颗颗滚落脸颊,被情动中的男人用唇接住、吮舐入口。
李执噙着笑看了她一眼,扭头走开。
他大步上了二层甲板,往游船的尾端走去,靠近栏杆站着。手臂闲适地搭在三角防腐木把手上,放空自己,看成群的红嘴鸥跟随着飞翔。
它们舒展开白色翅膀,俯冲亲吻水面后,又调转方向昂扬向上。翼端的灰羽划动,回转往复,像一支支上好的善琏湖笔①,以天空为纸,挥毫泼墨。
少顷,吴优也从下层舷梯口探出头。安静的冬日午后,李执难得穿了一袭浅色系,米色磨毛西裤加纯白半高领竖条纹毛衣,外穿冰川白长款大衣。
李执背后是远山层叠的黛色,与深浅不一的天青与湖蓝。他和飞鸟一样色彩轻盈,落入眼帘中,点亮画面。
和穿着件修身款白色羽绒服,裹成一团香甜糯米滋的吴优,莫名地有点配。
当然不是巧合,李执以前对“情侣装”这种营销最嗤之以鼻,觉得这是品牌推广黔驴技穷的表现。
放假前一天,看吴优在衣帽间打包行李,鬼使神差地,他却跟着过去挑拣了几件衣服。
吴优已三两步上完踏面,径直走到船尾背对着她的李执,伸手在他后腰上狠狠锤了一拳。
李执只虚躲了一下,挨了个结结实实。他受得不亏,刚刚在楼下那表情实在过于欠扁。
消完了气,吴优把手肘支在栏杆上,跟李执并肩站在一起。
李执从口袋里掏出小包装的面包,拆开袋子掰了一块,吴优接过去托在掌心。
离两人不远处的一截栏杆扶手上,站着一只有点羸弱的小红嘴鸥。孤身离群,保持着警惕心不肯靠近;却又间或歪头偷瞅,贼头贼脑地有点可爱。
终于被吴优逗弄着,在她手上啄食了起来。到底是一只稚鸟,没用多久时间,就吃得有滋有味,乐不思蜀。
李执侧倚着身,看吴优沉浸式地互动投喂:时而触碰下小东西的羽毛,然后又悄悄地转动角度,与自己借位拍照留念。
刚刚还远在天边、来去不羁的生灵,落入了人类温情的圈套。
……其实也不需那么多试探,没有什么危险。向高处是自由,低下头是人间。②
冬日午后的阳光和煦,照得人懒洋洋、行动都变得迟缓。季节更迭,不觉间春天的脚步将近。
李执就这样陪着吴优,娓娓述说起他们的初遇,在上一个春天里。
那天一样是个大晴天,李执去接琢子,捎上她一同回趟老家,为母亲庆生。
他把车子停在靠近写字楼背面的一个小停车场,那里有一扇侧门,转过去直通楼栋的内部货梯。
这是李琢支使李执停的位置,今天她打算翘会儿班。公司里其他人不管有事没事,一副热火朝天认真工作的模样,
她一个实习生,即使理论上可以正大光明从正门溜,却总要心理建设。
之前优姐带琢子时,下午茶有时间会去公司正门大厅的茶餐厅或者水吧,吃份甜点,舒缓一下疲倦的工作。
偶尔,两人也会来这道背面的偏门,在楼下说会儿体己话。
这栋5A级甲级写字楼是上年刚刚完工入驻的。虽然是A司的物业,但只搬进去几个部门。
背面对着的这片小广场,有花艺绿植、景观雕塑。但因为远离正门入口,一向人烟稀少。
正因如此,对于吴优,有点像一处远离烦扰的桃花源,是她的‘秘密基地’。当她需要放空自己,或兴致低落时,会绕几个弯,专程坐着这部货梯下楼。
没有拼花的大理石地面,没有镶嵌的镜面墙壁,没有精巧的照明、高级的香薰,就是最简单的不锈钢板材和惨白的灯管,像一架时空梯,通往真实的自我。
“你偷窥我!”
李执一开口,吴优就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时候。他的提示很有效,她在外面极少显露情绪,更别提哭泣这种事,尤其是在工作场合。稍一回忆就想起来那极少的几次。
压力大到崩溃时,她搭着货梯下去,到这个少人的僻静处,尽情发泄。